| 有的树,像一枚种子,不是长在地头田间,而是深植在心头。凡俗的尘世,有了叮咛与渴望,即便于贫瘠、荒芜中,日子也将少一分枯燥,多一分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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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出生前,母亲就不止一次地叮嘱:种一棵树吧,你出生的时候,娘就种了一棵,长得好着呢。
我知道,母亲说的是出生树。看着母亲虔诚而专注的表情,一种潮湿的东西在心头聚集,儿时的场景,便穿透岁月,绵绵而来——那是我很小的时候,院子里就有那么一棵和我差不多高,像我一样纤细瘦弱的槐树。乡下,种出生树也许出于一种习俗,由来已久,是父母企盼儿女健康成长的一种美好夙愿。所以更多的人家,都是选择一些容易成活的树种。
院子里全是黄土,像日子一样贫瘠。依稀记得,母亲在农忙之余,总是不忘给小树浇水、施肥。母亲生性随和,从不与人争吵,只有一次,邻居家的小孩折了一株槐树的枝,母亲狠狠地斥责了他。时光流转,当小槐树渐渐地长高,我也求学异乡,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之后结婚生子,远远地离开了那片养育我的土地。
前些日子,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屋。小院依旧,那棵记忆中的小树,早已苍劲挺拔,蓊郁葱笼,有数丈高了。
在农村,沟渠野壑、门前屋后,这种出生树多着呢。可是,于城市中植一棵树却非易事,一是城市寸土寸金,需要选择合适的土地,二是难觅树苗。但为了母亲的叮咛,我还是开着车,寻了无数个地方。人家说,哪里能栽什么树,都是园林部门规划好的。正一筹莫展,有好友告知,公园正在开展植树日活动,于是早早报了名,并托一位搞园林的朋友捎来树苗,在儿子出生那天,我挖坑、培土,亲手植下了一棵指定的松树。按照规定,树上可以拴上一张卡片。我规规矩矩地写上儿子的出生年月和名字。
每个周末,我总是开着车,和妻一起,抱着儿子,从城北到城南,只为去看一眼植下的松树。时间久了,对那棵树也有了感情。我给树拍了一幅照片,放大装裱后摆在客厅。儿子稍稍大了些,我对儿子说,这棵树,是和你同年同月出生的,爸爸希望你像松树一样,健康快乐地茁壮成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株高大挺拔的槐树,白发瘦小的母亲在槐树下窃窃私语、翘首企盼。儿子,不就是许多年以前的我的翻版吗?像母亲一样,我把对儿子的爱,也深深融入了那棵逐渐长大的松树。
有的树,像一枚种子,不是长在地头田间,而是深植在心头。凡俗的尘世,有了叮咛与渴望,即便于贫瘠、荒芜中,日子也将少一分枯燥,多一分生机,希望也终将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