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和同事到西安出差，请当地的几个作家吃饭。饭桌上，贾平凹拿出自带的茶叶，说饭馆的茶太难喝了。茶泡好后，大家喝着等菜。贾平凹带了一盒陕西有名的猫烟，只见他抽出一根，烟盒就空了，还说：坏了，没烟了。我同事赶紧叫人拿来一条中华。同席作家杨争光开玩笑说：平凹刚才拿茶的时候，我就猜他不定憋什么坏呢——这是要用一壶茶换你们一条大中华。

　　吃饭时，西安的朋友历数贾平凹的种种“抠门”行为。最搞笑的一次，一个朋友在贾平凹家聊天时突然内急，要去卫生间，贾嘱咐：尿完别冲啊，我也要去，省点儿水！

　　还有一次，我和两个朋友去西安贾平凹家中拜访。他家柜子多，里面一半是世界各地奇石，一半是各式各样的陶罐、字画、拓片、佛像，都是多年苦心搜集所得。明明都是好东西，他却总是自谦：不值啥钱！说话时的神态就像老财主，生怕人家盯上他碗里的肉。

　　东西太多，我们看不过来，就请主人讲解。贾得意地笑笑，说要拿根棍儿比划着说，遂顺手抄起一物握在手中。我定睛观看，是一柄青铜剑，铸造年代应在秦汉。

　　贾平凹的字很好，也很有名，能卖钱，价还不低。我们都想求一幅作纪念，但他在书案旁贴了张纸，说靠卖字画补贴家用，来人若要，请按定额付润例。话说得明确，我们不好造次，只好避而不谈索字之事。

　　还好，贾的一位女性挚友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她也随我们一起看陶罐，并且话特别多，每当贾说到得意之物，她就来一句：“这么好啊！那就送我吧，你早说过让我挑一件的。”一次两次这么说，贾还不当回事，次数一多，他就紧张起来，话少了，得意之情更是飞到九霄云外。

　　几番吓唬之后，挚友突然爽快地说：“算了，我也不要你的宝贝了，作为交换，你给我们几人各写一幅字吧。”贾平凹听了，如蒙大赦，满口应诺，铺开大纸，逐一写了交到各人手中。写完了，喝口茶歇歇、定定神儿，他突然眼珠转了转，回过味来，不甘心地嘟囔一句：“少挣了几万块钱呢！”

　　那一天，贾平凹的书桌上，摊着他正在写的新长篇《怀念狼》。书桌上方的墙上有块匾，上有他自题的书斋名“大堂”。我当时心想：“大堂”这名字，还真有点狼味儿。

　　（杨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