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丁邦文 天津人民出版社

　　在确定考察对象前，省委组织部准备先搞一次民主测评。虽说舆论比较看好冯开岭转正，可瞄准这个位置者还有两人，其中一个与他实力旗鼓相当，竞争相当激烈。

　　阳城市长丁松今年五十有六，换届时铁定要到政协任职，市长位置空出已成定局。冯开岭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市委副书记张大卫。这个张大卫从村、乡、县领导一级级做上来，在阳城土生土长，给人感觉老实厚道，人缘不错，深得市委洪书记的信任。另外，在政府副职里，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市长秦众，年纪、资历、能力、威信都紧逼冯开岭，很有可能会爆出冷门。

　　按照惯例，参加市级领导候选人测评的投票者，一般会是机关部门和下属各县区的党政主要负责人。黄一平先花了大半夜时间，对照花名册算了一下人头。对于不同的对象，采取了相应的处置办法。有的只用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大家彼此鼓励、提醒、谋划一番。有的则需要下足工夫，动足脑筋。

　　连续几天忙下来，真是苦不堪言啊！妻子汪若虹埋怨说，你看你，又不是你当市长，忙得这样屁颠屁颠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啊。

　　黄一平不以为然。他心想，秘书和市长是什么关系，这还用问吗？他想起刚当秘书那会儿，经常和几个年轻同道议论这个话题，有说鱼与水，有说红花与绿叶，有说形与影，有说大脑与手脚。后来跟冯市长了，就当笑话说与他听，冯市长思索良久，说：是唇齿相依、荣辱与共，懂吗？

　　黄一平对冯市长的比喻特别感动。当然了，这时候帮冯市长，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就是事成之后，他可以随便选择一个自己满意的部门，成为主宰一方的官员。

　　事后的效果证明，黄一平的动作果然出其不意，恰到好处。据年处长传来的消息，冯市长测评结果名列第一，把张大卫、秦众拉下不小一截儿。

　　冯市长那部不常用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庞龙《两只蝴蝶》的彩铃。

　　冯市长有两部手机，一部139开头，是号码公开的工作手机，黄一平经常代为接听。还有一部133开头，就是现在接听的这个，似乎专门用来发短信，接电话的机会很少。黄一平知道，这个手机一响，冯市长又要到省城上课了。这样的课，每个月都要上一两次，照例不要黄一平陪同，也无需司机老关接送。

　　冯开岭十分热心于参加各类在职学历、学位班，为的是扩大社交圈。譬如早年在省委党校学习，结交的年处长等一帮同学，如今不是执掌省级机关要害部门，就是某个地方的党政要员。后来读省财院的MBA，又和邝明达等一帮公司老板混成铁杆儿。冯开岭时下在读的，是财院经济管理学博士。

　　眼下，冯市长之所以风尘仆仆赶往省城，上课只是借口，约会一个女子是真。这个秘密，冯开岭自认为瞒得滴水不漏，黄一平却早已心知肚明。至于这个女子是谁，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他倒是真的不知。

　　以“不俗”秘书黄一平的悟性，只要《两只蝴蝶》铃声一响，便会识趣地回避，即使眼下是在车上无法走开，他也会有意和司机老关没话找话，以免市长在通话时感到不便与尴尬。

　　冯市长对着电话说，真有事，很大的事哩，然后就有好多个否定语断断续续蹦出来，黄一平判断，那个女人肯定在猜测大事是什么事。冯市长不耐烦对方的猜疑，就说病了，很糟糕，上边，恶性吧。黄一平就明白了，冯市长是在说自己老婆乳房长瘤的事。最后，冯市长还是没得到那个女人的谅解，因为他先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不得不长叹一声说，好吧，我来。

　　直到晚上8点，参加过一个不得不出场的应酬后，冯市长才得以脱身。黄一平和老关送他到高速入口处，省城那边有车来接。返回的路上，黄一平接到冯市长电话，几乎用恳求的口气对他说，赶紧到医院一趟，朱洁情绪很不好，不行的话，晚上请小汪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