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 绘

　　“神刻张”大号张邈，年方28岁。以他的年龄能在老街被冠以“神刻”之名，足见他是有两把刷子的。张邈自幼聪颖，怎奈家境贫寒，无钱供他读书。村里的私塾先生十分喜欢张邈，便在学堂外教他读书识字。老先生是篆刻高手，张邈就跟随他学到了手艺。老先生过世后，留给张邈一套祖传的刻字工具。张邈为练手艺，在村后的石崖上刻字，把一片石崖刻满了三字经。

　　张邈来老街闯荡时刚好20岁。张邈虽在当地小有名气，但是到老街闯荡可不是容易的事。

　　张邈的店刚开张，就来了一个客户，身着长衫，头戴礼帽，架着一副眼镜。坐下喝了客茶后，客户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布包包，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慢慢打开，露出个精致的缎子面木盒，轻轻地掀开盒盖，又见一个红布包。客户把红布包置于掌心，并不急于打开，站起身对张邈说：“看到先生新店开张，想必是功夫不瓤。我这活不知先生接是不接？”

　　张邈双手一掬：“您是我小店开张的第一位客人，感激不尽，岂有不接之理？”

　　客户这才慢慢揭开红布，拿出一粒绿豆般大的白玉：“这可是我家祖传的一块宝玉。我要用这块玉刻一枚私章。这是我的名片。”

　　张邈接过名片，客户的名字是瞿衢鑺。张邈知道，遇到上门滋事的了，一定是老街上的同行所为。

　　客户又说：“我家这块祖传宝玉怕光，先生在篆刻时切记不能开窗开灯。”

　　张邈说：“玉月有缘。今晚正是十五，我在月下为先生制作此章。先生明日可来取货。”

　　客户说：“好！明日开店，我与老街三大贤达同来验货。”言罢起身走人。

　　皓月当空，树孤影单。张邈的身影在院中时长时短。

　　第二天一早，张邈的店门刚打开，门外已经等候着昨日那位客户了。

　　张邈将客户引进屋，捧出一个缎面纸盒，从中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石盒。仅石盒就令来客惊奇不已，小石盒精莹剔透，上面还刻有龙凤图案，更绝的是，石盒上还带着一把小石锁和一把石钥匙。用钥匙打开石锁，里面安静地躺着那枚小小的玉印。    

　　客户小心翼翼地捏起玉印观看，只见字是篆刻在玉石通体表面的。张邈拿出印泥，把玉印在上边蘸蘸，又拿过一方宣纸，将玉印放置于宣纸上，食指轻轻按住玉印，慢慢一推一滚，“瞿衢鑺印”四个字便跃然纸上，只见纸上的小篆秀逸婉丽，灵动多姿又规整肃然，遒劲浑穆，透着秦汉风韵。

　　客户叹服：“神刻，神刻啊！”

　　自此，“神刻张”便在老街叫响了。

　　张邈在乡下老家的爹妈给他订下一门亲事，张邈老大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只好拖着，也极少回家。

　　张邈在老街做营生，心静神安，可是自从见了寡妇黄花后，心神就不再安宁。老街人都传说黄花生活作风不好，有时半夜三更能听到黄花送相好的吆喝声，正经人家是不与黄花来往的。张邈就是放心不下，常借故去黄花店前转悠，看到黄花安逸的笑容，张邈浑身都透着舒坦。张邈借故给黄花刻了一枚印章，那印章细看方能看出带有心字形状。张邈知道自己和黄花难走到一起，可是管不住自己，想。

　　张邈的母亲知道儿子相中了老街的寡妇，又哭又骂，以死相逼。

　　张邈为了避开黄花，把店从老街迁出，安在城西。他把店搬出来，心思却挪不走，人也常走神，接手的活不多，还出过错。

　　那日，老街马一鲜羊肉汤馆的老板马善明来找“神刻张”，请张邈把祖上留下的牌匾修补一下。见张邈魂不守舍，马善明说：“都说你和黄花有点儿事，到底是哪门子事？”

　　张邈说：“没事，确实一点事都没有。”

　　马善明说：“我去过黄花的店，看到她总在那包装纸上盖印章，是你给刻的章吧？你说你们俩，要好就大大方方地好，要不好就立马两断。就这么拖拉着，对你们不好，对老街也不好。你一个大男人没啥，人家一个寡妇，不容易啊。”

　　张邈于是就去了老街，告诉黄花，自己要回乡下成亲了。

　　黄花捋捋鬓角，说：“成了亲，店还搬回老街吧。生意，还是老街好做。”

　　张邈说：“黄花，晚上，你能吆喝我一回吗？”

　　黄花有些恼：“怎么，你相信街上的传言？”

　　张邈说：“我不信。我就是想亲耳听你吆喝我一回，也不枉我俩……”

　　月夜，老街静悄悄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冷的光。

　　张邈站在黄花家门外：“黄花，我走了。”

　　门开了，黄花对着空空的街道柔柔地喊：“张邈哥，还来啊。”

　　门重重地关上了。门里门外两人已是泪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