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妃墓

　　自古以来，驿站都是阴谋酝酿和政客聚集的地方，都出入过剑客和杀手。僻静的驿站内，既有诗人在粉壁前题诗，也有杀手突然转身，拔刀酿出血案。

　　譬如那盛唐，本来走得稳健，冷不防一个趔趄，便在“安史之乱”中跌倒——那位押着唐诗美丽韵脚的杨贵妃，婉转蛾眉马前死，香消玉殒马嵬驿！

　　记者有幸在2009年秋造访了马嵬驿。那是一个小小的驿站，在西安西百余里处，地处陕西兴平境内，门前一条官道，是当年通往四川的必经之路。该驿站建在小山丘上，内有佛堂，还有杨贵妃墓（如图）。

　　遥想“安史之乱”正炽，叛军逼近长安，驿务萧条了，驿夫逃走了。六月十三日黎明前，唐玄宗携杨贵妃、宰相杨国忠及一些皇亲国戚、心腹宦官，离开京城长安逃往四川。次日晚，一行人来到马嵬驿，不料随行军队哗变，不肯前行，说是杨国忠(杨贵妃之堂兄)专横跋扈，致使安禄山造反。玄宗为争取随军护驾，诛杀了杨国忠。但随军仍不肯前行，说杨国忠为贵妃堂兄，堂兄有罪，堂妹亦难免，贵妃遂被缢死于马嵬驿。

　　这是史料和影视剧中通常的说法，记者在马嵬驿仔细询问了当地群众，却听到另一种说法——诛杀杨家兄妹，仅仅是因为随军没有吃上饭，才点燃了导火索。兴平县志中记载：马嵬驿距长安113里，因为战乱，驿站无粮草，周围少人烟。玄宗一行抵达马嵬驿时，正值午时，大家疲惫不堪，因午饭没有着落，将士既疲且饿，群情激愤，纷纷要求宰相杨国忠备午餐。杨国忠赤手空拳，到哪里去弄午餐？挨至黄昏，晚饭更无着落，于是士兵追杀杨国忠，进而侮辱其尸体，割掉其头颅，悬首驿门，其子及韩国夫人同时被杀。

　　当时，唐玄宗无力控制局面，士兵高喊杀杨贵妃，否则就不护驾。声声叫喊，响彻驿站——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玄宗必须在马嵬驿给出答案。杨贵妃此时心如刀割一般，为了皇上，为了大唐，她决心一死，只是不甘死于这小小驿站。想当年她要吃荔枝，鲜荔枝来自遥远的岭南，经过驿马快递，一站一站送到长安，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驿马。到如今，仿佛累死的驿马都来索命，声声催她上路。杨贵妃认命了！罢罢罢，死死死！好歹这驿站还有个干干净净的佛堂，杨贵妃点点头，命人拽紧三尺白练，缢死在马嵬驿站。

　　玄宗没想到，大唐境内的驿站，竟成了杀害大唐王妃的场所！

　　同样没想到驿站能杀人的，还有玄宗的敌人史思明。这家伙与安禄山共酿“安史之乱”，率叛军追杀唐玄宗，很疯狂，没想到自己会被杀于柳泉驿——柳泉驿东距洛阳几十里，遗址就在现在的宜阳县柳泉村。时为公元761年初春，史思明坐镇洛阳，他的两个儿子随军作战，其长子史朝义英勇善战，很会用兵，将士多追随之。但史思明不喜欢长子，宠爱少子史朝清，欲杀史朝义，让史朝清接班。

　　当时，史朝义驻军永宁（今洛宁县），其部将骆悦说：“先下手为强！此去洛阳不远，驰杀史思明，一夜可还！”史朝义犹豫着，低头不语。骆悦大声说：“你如不允，吾等将归附唐军！”史朝义哭道：“诸君好自为之。”他默许了袭杀父亲。

　　于是骆悦当晚带三百名精兵来捉史思明。史思明发现有变，欲上马外逃，骆悦命人射箭，正中其臂，史思明被擒。史思明问：“怎么回事？”骆悦回答：“奉怀王（史朝义）令，前来擒你！”史思明黯然道：“现在杀我太早，何不等我攻克长安后再杀！”

　　骆悦不由分说，押解史思明到柳泉驿，把他关押起来。史朝义从永宁引军还洛阳，骆悦等人担心史朝义见了父亲后迟疑，赶紧命人把史思明缢杀于柳泉驿站，然后以毡裹尸，运到洛阳。

　　看！又是在驿站杀人，又是被缢杀。由此看来，驿站向来都属是非之地，战马兵车，刀光剑影，动不动就死人，难怪常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制定有严密的防范措施。即便如此，驿站也是案件频发之地。譬如有官员在驿站举行宴会，便有人利用宴会搞暗杀。韩琬著《御史台记》中载，御史中丞冯嘉宾，被凉州都督郭元振杀害于驿中。颍阴县尉孙某投靠安禄山，忠于朝廷的太守陈澍知道后，诱使孙某到驿站中聆听敕书，当孙某跪地听旨的一刹那，伏兵齐出，斩杀孙某及随行叛军20余人。常山郡（今河北省正定县）太守颜杲卿（颜真卿的同宗兄弟）是忠臣，他在驿站设鸿门宴，弄来很多歌伎助兴，引诱叛将高藐入席，将其斩杀。后来他如法炮制，在另一个驿站置酒，斩杀叛将何千年、蒋钦凑。

　　驿站还是处死犯人的场所。武则天坐镇洛阳时，把洛阳都亭驿当成刑场，在此处斩重要官员：光宅元年（公元684年）十月，宰相裴炎反对武则天，被斩于洛阳都亭驿前；光禄少卿卢崇道被贬官到岭南，但他私自逃回隐匿洛阳城中，被发现后拉到都亭驿，活活杖死；乾宁二年（公元895年）五月，宰相韦昭度同样被斩杀于这个驿站。

　　看！宰相这么高级别的官员，都在驿站中被处死，何况那些小人物。皇帝把官员赐死在驿站，简直如儿戏一般：著名诗人宋之问，被赐死于桂州驿，玄宗废掉的太子瑛被赐死于城东驿，还有一位驸马被赐死在蓝田驿。以上这些，仅仅是发生在唐朝驿站的几件事，到了后世则更多，其中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更是利用陈桥驿搞兵变，黄袍加身当上了皇帝。总之，驿站既是公文传递的节点，也是食宿必备的场馆，更是惹是生非之地。             （邮路馆驿文化系列完）

　　在漫长的岁月里，驿站发生了很多离奇的故事，有些还与历史上的重要人物有关，比如杨贵妃死在陕西马嵬驿，史思明死在洛阳柳泉驿，赵匡胤“黄袍加身”于陈桥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