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子的大名,老街知道的人不多,但提起鳖王闷子,可是家喻户晓。
闷子打小是个老实疙瘩,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据说有一次闷子的父亲抱着他回姥姥家,个把钟头的路程,闷子愣是一声不响。他姥姥家住城西,一进门儿,老太太慌着掀开被头,先看到的是孩子的一双脚丫,闷子粗心的父亲居然将他大头朝下抱了一路闷子都没吭气儿,把老太太心疼坏了。
闷子8岁那年,家人与街上的地痞结了怨。一个风高月黑夜,地痞翻墙入院,当着闷子的面把他父母给捅了,本想斩草除根,把闷子一起做了,看到闷子老实巴交的样子,就没下手。老实还让闷子捡了一条命。
闷子在老街吃百家饭长大,坎坷的经历和世态炎凉把个老实巴交的孩子锤炼成了油嘴滑舌的话篓子,见啥人说啥话,啥话都能说好,啥话也都能说歪。
有一年,一个乡下女人来寡妇黄花的杂货店买玉米种子,是多产一号还是多产二号一时分不清楚了。闷子正好路过,上前扒开两个麻袋看了看,指着一袋说,这个就是多产二号,没错。乡下女人将信将疑地说,俺那儿可是山区,种错了不出苗,俺可得找你。闷子拍着胸脯表示:没说的,如果买错了,你来吐我一脸狗屎我都不擦。女人走了。过了几个月,女人找上门,说种子拿错了,苗出不齐,也不壮。闷子把脸挺到女人面前,说,吐,吐吧!女人刚想吐,忽然自己捂着嘴笑了,说,这人嘴里怎么可能吐出狗屎,这不是骂人吗?你该不会是老街那个闷子吧?闷子说,正是正是,那天不也是怕耽误你买种子播种吗?不管一号二号,种到地里收庄稼就得了呗,能差到哪儿去呀。终了,还是寡妇黄花赔了人家一些钱了事。
老街西门有条近道可以出城,这是人们图近踩出的一条土路。西门有个郭家,想把自家东边的地开了种菜,就把出城的便路给刨了。老街人生气,可郭家人口多,不讲理,大家敢怒不敢言。闷子知道了,就去了西门。走到一半,他见路果然被刨了,郭家几个兄弟正拿着锄头整地呢。
闷子上前和郭家人搭讪,忙着哪?
忙着,歪嘴,去哪儿啊?这路不通了,拐吧!
闷子打着哈哈说,我有事,急啊,抄个近路。
急也不中,这地俺种菜呢。
闷子说,兄弟,我真是急。我家那王八羔子,前两天去他叔家把他叔的一个古瓷盘给碰碎了,他叔一急就给了孩子一巴掌。这王八羔子竟然骂他叔,跑回来了,我这不是急着去赔礼道歉嘛。你说说,这么近的亲戚不得常走动走动,哪能让这王八羔子把路给断喽?你说是不是?
郭家兄弟等闷子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说,闷子光棍一个,哪儿来的孩子?他这不是骂咱在断路吗?
贸易公司老板陈傲同女司机同居了,把在乡下的媳妇休了,给老街挨家挨户下喜帖,让大家随礼,老街人都在背后吐唾沫。寡妇黄花对闷子说,你见天那张嘴叨叨个没完,你要真有本事,就在陈傲的婚礼上骂他一顿,给咱老街人出出气。
闷子不屑地说,那还不和放个屁一样容易?只是有个要求,我要是真骂了他,你陪我睡一宿。
呸,你个死歪嘴,不怕雷劈了你。你要是真敢骂了那家伙,你的份子钱我出了。
陈傲在公司大院摆开了八十多张桌子待客。陈傲和胖女人挨桌敬酒,来到老街人桌前,陈傲已有些醉意了。
闷子从桌子底下的一只编织袋里提溜出一只绿王八,说,陈总,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大补啊。
有人说,闷子小气,要送也送一对啊,怎么只送一只?
闷子摇着头说,真叫邪门了,今早起我就去潺河里捉王八,不一会儿就捉了半袋子王八。我背着走啊,走啊,没有想到这一袋子王八真是沉噢(谐音陈傲),不中,我就扔了一个王八;还是沉噢,我再扔一个王八;还是沉噢,我一次扔掉两个王八。轻了没有?没有!扔掉两个王八照样沉噢,最后就剩下这一只王八了,还是沉噢,我真是不舍得扔了,它就是再沉噢,我也得把它给背来。
大家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都忍着不敢笑,只有陈傲的胖女人没弄明白,看着闷子问:不会吧,就这么个小王八,怎么会沉噢?
人们终于忍不住痛快地大笑起来。刚伸出头的绿王八,吓得又把头给缩了回去。 李玉明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