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扇子上,常被我们写上打油诗:“六月天气热,扇子借不得,有钱买一把,无钱紧(让)它热。”还有一首诗:“扇子有风,拿在手中,别人来借,等到秋冬。”扇子是三伏一宝,人人知晓。
扇子品类极多,开县临江绸扇就非常出名,但老百姓最常用的,还是那种大如荷团、用蒲葵叶做的俗称蒲扇的东西。蒲扇经济实惠,经得起水浸、日晒、摔打,就是生煤炉子时也用得着,历来为市井百姓所欢迎。家居生活不用说,菜摊子、肉案子、瓜果铺子、小吃摊点也有它的身影,老板边吆喝生意边扇风,还用它轰赶苍蝇。
蒲扇扇面大,风力足,扇起来凉快。大汗淋漓从外面回来,抓起它一阵猛扇,凉风爽到心里去。我家门前小巷的理发店,把蒲扇绑成一排,用绳拉起来“扑扑”地扇风,满室生凉。在大树下睡午觉,人们手里也爱拿一把扇,不为扇风——树下的风清凉得很,只是在瞌睡来时用它盖着脸:一来遮光,二来正好闻闻蒲葵叶淡淡的清香,那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神奇味道。
闷热的夏夜无风,每当此时,我们当地人都要在外面纳凉。吃罢晚饭,家家户户就忙活开了,大大小小的竹床、铺板都往外搬,然后各家都往地上泼水,太阳落土,暑气退去,便有了阴凉感。趁天未黑,人们抹床、铺席忙得欢,待天黑定,便都上床歇凉了。于是邻里间开始拉家常,说笑话,人人手里一把扇,一边扇着,一边不时地在身上、腿上“扑啪”一下,拍打蚊子。疼孩子的母亲,一把蒲扇扇得孩子凉爽极了,很快入了香甜的梦乡。
慢慢有了电扇。起初,人们嫌电扇的风硬,不如蒲扇风力柔和、宜人。后来,电扇越做越好,有的竟能模拟自然风。一按开关,满室生风,比挥扇子有用多了。尤其是夏天做凉面,电扇更显出了它的威力,将煮好的面挑起摆在电扇前,两下子就扇凉了。
空调走进寻常百姓家后,室内室外两重天,蒲扇功成身退,不知不觉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前几天回乡下老家,表妹带我去赶场,忽见一个老头儿挑来一大担蒲扇,买的人不少。我奔过去拿起一把,不错,正是原先用的那种,扇柄有些糙手,但拿着亲切,一扇扑面都是风。我又惊又喜,买下两把,一把准备带回家自用,再送母亲一把,闲时拿起摇一摇,扇一扇,在城里充斥的各种工业怪味中,闻一闻蒲葵叶淡淡的清香味儿,定然会耳目一新。那是草根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