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文

　　按照叶子的理解，产妇在家至少得窝居一个月，不能吹风，不能洗澡，享受鸡蛋、鸡汤的侍候。但在加拿大，这些优待全取消了。

　　那天，生下儿子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护士扶叶子坐起来后，问感觉如何？她说还可以。护士立即说，那很好，然后指着产房里面的浴室对她老公说：“你扶她到里面洗个澡。”

　　叶子的老公一听，惊愕万分，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让护士再重复一次。护士又重新说了一遍。叶子在中国生头胎的时候，她的老公也接受过如何照顾月母子的教育，这时候觉得匪夷所思，便对护士说：“都说生完孩子后一个月不能洗澡，实在要洗，得用加上姜烧开的水凉下来再洗，所以，她现在不能去洗澡呀！”护士说，那是在中国，现在是在加拿大，刚刚生孩子的时候用力出了很多汗，再加上到医院已经整整一天了，不去洗澡对身体不好，要叶子的老公必须带叶子去洗澡。

　　医生听见争论，走过来，听完后也说，要去洗。

　　两口子傻了。不去吧，怕给医生落下华人不讲卫生的印象；去吧，又怕落下后遗症。磨蹭了半天，还是勉强进了浴室。护士亲自调好水温，还担心这对夫妇阳奉阴违，一直在旁边监督，直到从头到脚洗完。还说：“不洗澡的说法是错误的，对身体是不好的。这里，每个生完孩子的妈妈，都要洗澡。”

　　接下来的事，更是让叶子夫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病房，护士问叶子感觉怎样，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就回答感觉还好，护士马上就说：“那就站起来走走，不要老坐着或者躺着，多走动血液循环好，身体就恢复得快。”说着伸手就扶她起来走动，叶子走了两步觉得伤口很痛，想再坐下，护士却在一边拼命说“走，走”，那样子比谁都着急。

　　过了一会儿，叶子说肚子饿了，护士递上一瓶冰牛奶。她很奇怪，“喝凉的？不会落下月子病吧？”护士摇头，看着叶子喝完，才离开病房。

　　每天洗澡，坚持走四五个小时，喝着冰牛奶，叶子犹如坐牢一般难受，以致怀疑医院是拿她做实验，看东方产妇的体质能否过西方康复关。这样熬过了三天，她立即逃也似的回家了。

　　谁知第二天，护士找到叶子家来了。说是了解新生儿状况，产妇身体恢复情况如何。一看他们门窗紧闭，空调开得很足，立即亲自动手打开窗户，还抱怨空气不新鲜，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中国人“坐月子”时有个说法，就是产妇不能吹风，否则要患头痛病，这让叶子很郁闷。觉得黄种人和白种人的基因不同，基因不同就导致人的体质不同。中国几千年沿袭下来要坐月子的习惯，不能单纯用愚昧贫穷来解释，一种习惯的形成总有它存在的道理，即使有的地方看起来不是那么科学也不应该全盘否决。加拿大医生和护士，都按照西方人的体质去要求，实际上不符合个体差异的情况，也是不尊重别人的传统习惯。

　　一周后，叶子感冒发烧了，尽管很快就好了，她还是有点后怕，怕加拿大医院那套水土不服，搞不好要落下后遗症。按中国人的理解，坐月子落下的病最不好医治，得等到再生孩子的时候才能治愈。于是，她不喝凉水，不吃冷食，室外有风不出门，但早晚开窗透气，洗热水澡，也算中西结合地度过了一个月。

　　时间进入2010年，加拿大经济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叶子的老公嘴上没说，却开始在网上留意国内的发展和招聘信息。叶子问他是否有回国的打算？老公面露难色。此前，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叶子老公原来工作的电子监控公司已经倒闭。随后，他干过装卸工，到餐馆洗过盘子，到广袤的田野收过大豆。只是，他没有看见梦里的红彤彤的高粱。

　　未来的路在哪里，坐在窗边望着淅沥的细雨，叶子愁肠百转。由于两人都没有找到正式工作，始终没有把家安定下来的感觉；但放弃加拿大的福利和教育，带着两个孩子回国心又不甘。让老公单身回国打拼吧，一个家庭被撕成两半，未来的变数谁都无底——这不仅是叶子他们，也是很多海外移民的内心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