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你们只有三个月时间，其间你们要完成两大转变：一是身份上要从一个普通人转变成一个特殊的人，有特殊的工作、特殊的使命、特殊的权力；二是专业上，要从一个研究数学的人才转变成一个术业有专攻的破译家。不瞒你们说，最有心的人是蒋委员长，他亲自出面从美国给我们请了一位破译专家回来，不久你们就会见到他。在此，我要代表大家感谢委员长。”

　　说罢，杜先生弯腰，向窗外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的人顿时全体起立，庄严地对窗户行举目礼，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和激情在他们眼里燃烧，在他们脸上流淌。唯独坐在最后一排的陈家鹄起身迟，腰杆儿又没站直，双目无光，一副无所谓、无作为的样子。站在讲台旁边的陆所长见了，心中有些不快。

　　杜先生显然也看见了陈家鹄那副疲沓的模样，但没有生气，只是淡然一笑，说：“你们懂规矩我很高兴，不懂也无妨，只要你们将来能给我破译密码，就是躺着见我，我也不生气。”学员们都顺着杜先生的目光，扭头去看陈家鹄。

　　陈家鹄依然无动于衷，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与此同时，在几公里外重庆饭店的咖啡吧里，冯警长交代萨根去查陈家鹄的底细。听说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数学天才，又有一个日本妻子，狡猾的萨根一下子就想到了惠子和她的中国丈夫。他当即去找惠子，不知缘由的惠子拿出丈夫的相片给他看，萨根很快断定，这个人就是日本方面重金悬赏的人。

　　萨根去找少老大报信，但他们都没想到，陈家鹄早就不知所终了。

　　上课的钟声在一个炮弹壳上响起，学员们都从各自的宿舍里出来，往教室快步走去。唯独陈家鹄落在同学们的后面，拿着笔记本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他看见了那个敲钟人。敲钟人背向他，立在院中那棵大榕树下，一只手握着一把锃亮的铁榔头，另一只手在随风飘，时而弯曲有形，时而垂直落下，像玩杂技一样。他定睛细看，发现那竟是一只空袖管。

　　敲钟人不仅少了一只胳膊，当他转过身来时，陈家鹄大惊失色：他还没有脸！他脸上戴着一个黑布套，只亮出两只黑眼珠子，隐隐在动。可想而知，战火烧毁了他的面容，真实的面容一定比黑布套还要吓人。他还活着，但面相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陈家鹄往教室快步走去，没有迟到，几乎和教员同步进入教室。

　　教员姓王，女，穿着朴素，五十来岁，上课的样子很老到，对教学内容烂熟于心，但缺乏激情，慢条斯理。

　　她教的是基础课，从古老的《孙子兵法》开始，游刃有余。

　　王教员讲得头头是道，下面人听得专心致志。只有坐在后排的陈家鹄，精力不太集中。教员发现陈家鹄呆若木鸡，定睛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吃过晚饭，从食堂里出来的林容容见陈家鹄在前面一个人走着，便追上去，爽朗地喊他：“新同学，走那么快干吗？”

　　陈家鹄回头幽默地回答：“请问老同学有何吩咐？”

　　林容容说：“请你把笔记本借我看看吧，教员讲课太快了，好多内容我都没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