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她曾爱上一个男人，结果带来了18年无边的伤痛。男人惯于做戏，他的绝情让她心碎神伤，他的眼泪又使她执著痴缠，直至亲生女儿被送人，骨肉分离不相认。

　　倾诉人：石燕（化名），38岁采访人：张丽娜

　　采访时间：10月17日

　　采访地点：西关

　　1

　　我把他

　　拽到了娘家

　　20岁的时候，我曾在洛阳Y县H村小住过一段时间，帮我姐姐看商店。

　　有个小伙子常来商店买东西，买完了不走，老冲着我笑，还帮我搬货，蹭在柜台旁跟我聊天。我见他长得英俊，人也善良，一来二去的，就对他动了心。

　　他家是H村有名的富裕户，有好几套宅子，相比之下，我家的条件就差了好多。我们俩好了之后，他父母嫌我家境差、学历低，没有稳定工作，就棒打鸳鸯，非让我们分开。为了拴住他，他家人还逼着他去相亲。

　　不得已，我挥泪告别H村，回了邻村的娘家。他怕父母包办婚姻，也离开家到了市区的建筑队打工。

　　不过，他没有放弃，无论刮风下雨，每到周末，他都会到我家所在村子的村口等我见面。我过生日，他还专程送来蛋糕。这样坚持了一年，我被感动了，就把身子给了他。

　　之后，我们俩因为一件小事闹了别扭，他一气之下回了家。我去他家找他，被他父母迎头痛骂。当时年少冲动，我觉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得跟定他，于是拽着他回了娘家。

　　我父母拗不过倔强的我，无奈之下接受了他。我爸还安慰沮丧的他：如果你爸妈不要你了，我就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在我家住了几个月，他没啥活儿可干，就帮着我家人轧面条，做小本生意。其间他回了他家几次，想说服父母同意我们结婚，但总是无功而返。

　　后来我怀孕了，他妈这才松了口，让我俩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却不给我们办婚礼。在农村，办不办登记手续无所谓，人们看重的是结婚仪式。没办仪式，总让我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底气不足，我父母在人前也感到抬不起头来。

　　2

　　孩子出生他没露面

　　既然结了婚，再住娘家就有点不合适。婆家不欢迎我们，我们只得出去找房子。我大姐出于好心，让我们到她家的一处空宅子去住。可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让大姐把那房子过户给他，理由是我父亲答应过把他当亲生儿子养，我家的财产就应该有他一份。

　　这种无理要求，我大姐自然不答应。他说心烦，要安静几天，便离家出走了。入秋时，他寄来一封信，说都是为了我，他才无家可归，如今他在外面打工受苦受累，只是为了不让我和未出生的孩子受苦。

　　我本来恨他不告而别，见了这封信，又体谅了他的苦衷。从邮戳上看，信是从嵩县发出的，我就挺着大肚子转了几趟车，想去给他送衣裳。到了嵩县，问了几个建筑队，都没找到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没在那儿，只是为了躲我才专程去嵩县给我寄信，以迷惑我。现在想想，这个人城府真深啊！

　　我在家没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计划生育工作队。他们说我怀孕的日子跟结婚登记的日期不符，要抓我去做引产手术。我躲到了干妈家，父母白天不敢来看我，怕村里人指指点点，可又心疼我，就在夜里拎着挂面、鸡蛋冒雨给我送，我爸为此还摔了一跤。

　　在农村，妇女不兴在娘家生孩子，晦气。家人在附近一个废弃厂矿里收拾了一张床，生了煤火，让我过去待产。1994年农历腊月廿三，我生下了一个女孩。

　　自始至终，他没露过一次面。

　　3

　　我遇见了天才演员

　　孩子满月后，我仍然找不到他，只好抱着孩子去婆家要人。他家人用笤帚把我们娘儿俩轰出了门。我的心凉透了，就到镇法院告他遗弃罪。他爸为了撇清官司，声明跟他脱离父子关系。镇法院通知不到人，不了了之。

　　我又到县法院告。见我动了真格的，他怕事情闹大，终于出现了，从怀里掏出两袋奶粉，哭着向我道歉，说他不想离婚，还说已经找好了房子，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我见他这样，心软了，就接受法院调解，跟他言归于好。

　　他把我和孩子带到亲戚家的旧房子里，然后又要走，说是去厦门干活挣钱。没想到，他一走又是大半年。我没有经济收入，又没脸向娘家求助，只好靠邻居帮忙，饥一顿饱一顿地度日，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甚至要去屋后拔苋菜吃。

　　我掰着指头数日子，终于等到有人来送信，说在村口碰见了他，他要赶着出去干活，托人给我送来70元钱。

　　都到了村口了，为啥不回家一趟？我气愤地拒绝了。那人讪讪离去，过了一会儿，又陪着他一起回来。孩子已经9个多月了，他没抱过一次。我瞪着他，想骂骂不出来，把孩子硬塞给他，夺门而出。

　　他撵上我，又是哄又是劝，涕泗滂沱，说他对我依然有情，只是他父母不许他见我，他没办法，心里很苦。

　　见劝不回我，他又提议离婚，说那样对谁都好，他可以给我7000元赡养费，“以后我就是找个寡妇，也会好好把咱的孩子养大”。我见他那么痛苦，以为他真的还在乎我，就赌气不同意离婚，说有那钱咱不如做个小生意，迟早能翻身。

　　没想到他说那7000元钱是需要跟表哥借的，如果我们离婚，他父亲会替他还；如果不离，他表哥就不借给他钱。

　　我没见过这样狠心的公婆，这样懦弱的男人！回想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情，我意识到经济不独立生活就不会有转机，于是狠狠心把孩子扔给他，踏上了去新疆打工的火车。

　　4

　　他把亲闺女送了人

　　到新疆后不久，我就收到了法院的离婚判决书。他起诉离婚，法院在未通知我到场的情况下，作出离婚判决，还将女儿判给了他。

　　我心灰意冷，在新疆滞留了3年，后来实在想念女儿，又匆匆返洛。那是1999年初春，我带着给女儿买的衣服找到了他，问孩子在哪儿，他却开始耍赖：“我哪见过孩子！你把孩子给我了？”其时他已再婚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儿。

　　知情人告诉我，自打我离开洛阳，就没见他带过孩子，大概他早把孩子送人了。

　　我束手无策，只好听从父母规劝，重新嫁人。老公没啥才干，但老实可靠，愿意帮我寻找女儿。无奈前夫家人口风太紧，我打听不出女儿的下落。

　　一晃到了2008年，我终于得到消息：孩子被前夫送给了Y县L村的一对夫妇，现在某中学就读。

　　我心急如焚，让朋友开车带我去见孩子，到了学校门口，却没勇气进去。朋友在校园里找到了我女儿，指给我看，我紧张地躲在车上，两手扒着车窗，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走过，一直流泪，就是不敢上前……

　　最后，我还是去了孩子的养父母家。我明白这么多年，他们抚养孩子倾注了许多心血，所以并没打算抢回孩子，只想以“远方阿姨”的身份，常来看看孩子。可是，孩子的养父母并不欢迎我，前两次见面，他们很客气，后来就对我避而不见，再后来干脆搬了家，给孩子转了学。

　　不知他们跟孩子说了什么，孩子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敌意。最后见面那一天，我鼓起勇气去抚摸她，她大叫：“松开！看见你都烦！”我伤透了心。

　　我理解他们的担忧，理解女儿的敌意，却无法接受命运给的这个结局。

　　这一年多来，对女儿的刻骨思念使我像祥林嫂一样，成天念叨找孩子，逢人就说自己的辛酸。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发疯。

　　那对善良的夫妻啊！我想求求你们，怜悯我这颗母亲的苦心。我没有过多奢望，只想多看女儿两眼，你们不会失去她的，她只是多了一个疼爱的人，这样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