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前，我们村里有两个挑粪工，是兄弟俩。

　　那时候，农村还很流行攒农家肥。每家都会找空地挖个大坑，平时往坑里倾倒枯树叶、尘土等垃圾，下雨时引雨水灌进坑。坑被垃圾填满时，农家肥也沤成了，这时就得挖粪。

　　种地，农家肥绝对是好东西，但挖粪挑粪不容易，是个脏累活。潮湿污浊的黑粪，死沉，还散发着恶臭，大老远，人就得捂着鼻子走。农人尽管勤劳，也没几个人愿意干这个活。于是，一到需要挖粪时，大人们就会差小孩去叫那兄弟俩。

　　兄弟俩住在远离村庄的一孔破窑里，当时年纪都在40岁左右，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苍老。他俩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胡子拉碴的，似乎从没洗净过。窑洞里没几样东西，放置得倒很凌乱，凹凸不平的土窑壁也被煤油灯熏得黑如锅底。当然，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乐意走进窑洞，去照顾他俩的生活。

　　孩子们不乐意进窑洞去叫他们，都只站在窑头上吆喝两声。没一会儿，兄弟俩挑着箩筐出来了。稍微腼腆的孩子会很快跑开，几个顽劣的孩子则捡起石子，朝兄弟俩扔去。因为那个显得更加苍老的弟弟，据说有点“憨”，他的头发已经近乎全白，经常“嘿嘿”傻笑，孩子们喜欢以欺负他取乐。

　　面对投来的石子，憨弟弟嘴里嘟囔着，从路边抓起个大石块使劲向孩子们砸去，石块却落在离孩子们很远的地方。那当哥哥的这时会一边阻拦，一边呵斥那些顽劣的孩子。得胜的孩子，就会嬉笑着一哄而散。

　　刚开始劳动时，兄弟俩轮换着一人挖粪，一人挑粪。干得久了，自然都累，就一箩筐一箩筐地抬粪。抬粪时弟弟总是在前，哥哥在后，当哥的会偷偷将满满的箩筐往弟弟这头靠。憨弟弟很少发现，发现了，则会撂挑子、耍脾气。当哥哥的会告诉憨弟弟，抬空箩筐时会向他那头移，憨弟弟就傻笑着复工了。

　　有时，好心的主人会去搭把手，帮兄弟俩往箩筐里填粪。憨弟弟又会生气，主人填进箩筐里的粪，他会倒出来自己重填，让主人觉得很是没趣，当哥哥的还得好言宽慰主人一番。

　　兄弟俩劳动半天，挖空粪池，收工离开时，主人会让他们带走几个馒头，或者赠送他们几件破旧衣裳。这些，就是兄弟俩辛苦劳动的报酬。他们的生活，就这样过着……

　　不知不觉，农家肥没人再用了，各家的粪坑也早已夷为平地，挑粪的两兄弟渐渐淡出了村人的视线。

　　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人发现，兄弟俩居住的窑洞空了，人们才意识到，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俩了。兄弟俩去哪里了，至今，村里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