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麦家
陆从骏调入黑室时月薪为二百法币。当时法币对美金的兑换率为七比一,陆从骏作为一个师职少将,月薪也不到三十美金。海塞斯的年薪是多少呢?一万美金,相当于陆从骏的二十八倍!
这不禁令人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国民政府要如此不惜重金把他请来。难道他就是“美国破译之父”赫伯特·亚德利?
是的,他就是亚德利。
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如此高昂的身价,又是委员长钦定的“贡品”,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该是凡人。非凡之人自然要给予非凡的礼遇,所以杜先生要亲自接见,既要送国礼(郑板桥的画和蜀锦),还要送车。
第一次见面,杜先生在给足海塞斯面子之后,回到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开始给海塞斯下达任务:“尊敬的海塞斯先生,您是我最珍贵的客人。但现在您是五号院的栋梁之材、擎天之柱,换言之即是我的战友,最重要的战友。现在保卫武汉的战役正陷入白热化,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快守不住了。武汉是我们的战略要地,那里有汉阳兵器厂等一大批军工厂,我们必须给他们争取转移和撤退的时间。所以,委员长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再坚守两个月。”
海塞斯同样神情严肃地望着杜先生,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杜先生接着说:“我刚从前线回来,形势非常严峻,武汉已处在六路敌军的包围中,危在旦夕。能不能坚守两个月,就看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六路敌军谁可能最先向武汉发起攻击。我们只有明确知道了敌人的进攻步骤,知道了谁先谁后,才能集中兵力,进行严防死守,才可能拖住敌人。告诉我,您行吗?”
“给我时间,我相信可以的。”
“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海塞斯笑了,“将军阁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爱开玩笑。”杜先生异常严肃,伸出两个手指,“两天,我最多再给你加两天。”
“也不行,两周差不多。”
“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你也没有退路。”杜先生目光炯炯,死死地看着对方,坚定地说,“你必须行,不行也得行,因为拜托你的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后泣血流泪仰望苍天的四万万中国同胞!”
海塞斯想,好吧,既然你已不给我退路,争辩也没用,就答应吧。当然,他也很清楚,如果运气好,他还是有可能完成任务的。
那么,去哪里找?
报库,那里堆积着数以万计的日军电报,有的是从长沙带来的,有的是最近抄到的。回到五号院,他吩咐助手阎小夏调来进攻武汉的日军各部最近一个月的电报流量情况,制成一个敌军电报流量进程表,自己则去分析科调来了分析日志。
海塞斯用了两天两夜,看完了八本厚厚的日志。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分析日志给他的信息与阎小夏提供的电报流量反映的资讯情况基本吻合。经验告诉他,这样就可以下个冒险的判断。
教室里鸦雀无声,海塞斯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飞快地写着一个复杂的数学演算公式。他穿着一身休闲便装,人也显得随和了很多。
写完公式,海塞斯转过身来,讲道:“上堂课我讲了,在密码世界里,真相都是被绝对掩盖的,隐藏的,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找到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象。用数学的语言来说,很简单,即一个公式:X≠X。这是密码研制者的终点,却是我们破译者的起点。从起点到终点,从本质上说,只是几个数学公式而已。但从理论上说,在一部密码的保密期限内,这几个数学公式对破译者而言永远是个谜。现在我想问大家,这X是什么,它代表了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能回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