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麦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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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所长这才明白,杜先生说的是什么。现在他知道,杜先生决不会允许一个日本女婿进黑室,所以他必须开动脑筋,尽快把惠子从陈家鹄身边赶走。可是,他看过陈家鹄和惠子往来的所有书信,那个情真意切、那个亲热恩爱……这是件伤透脑筋的事情啊!
陆所长刚回到办公室,老孙就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陆所长看他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猜测萨根今天一定是亲自去了,并且十有八九是中计了,便问道:“鱼来咬钩了?”
“来了!”老孙说,“有两条呢!”
“两条?”陆所长抬起头来,双目死死地盯着老孙,“还有一条是谁?”
“惠子。”
“惠子!”陆所长一听惠子的名字,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不是得天之助嘛——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他一直暗暗希望得到惠子是日方间谍的证据,却一直苦于无果,恰恰是今天,最急需之时,终于有了眉目,老天保佑啊!陆从骏无法抑制地笑起来:“嘿嘿,终于浮出水面,露出尾巴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啊,现在可以肯定,惠子与萨根是一伙的,都是鬼子的狗、间谍!”
“是。”老孙说,“这道理就像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陆所长颇有感触地摇了摇头,叹道:“她这狐狸尾巴可藏得真够深的。‘最毒莫过妇人心’啊,陈家鹄一定做梦也想不到,他深爱的女人竟想要他的命!”
老孙也有同感:“她确实会藏,会演,你今天没看见,她说起陈家鹄那个情真意切的样子,简直比真的都还要真。”
“那你呢,有没有把戏演砸了?”
“放心。”老孙笑道,“我在台下都排演了好几次了,已经演得炉火纯青,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人。”
“好!”陆所长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信心十足地说,“陷阱已经挖好,一只两只都是狐狸,等他们撞进来,一锅端了!”
想一锅端的,不光是陆所长,少老大也想把黑室“一锅端了”。
萨根将惠子送回重庆饭店后,立马赶到中山路。
少老大已在楼上等候多时,早把桌上的一壶酽茶喝没味儿了。这会儿,听罢萨根的汇报,他阴郁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得意洋洋且又恶毒地说:“这下好了,终于找到了地方,我们可以把他们一锅端了。”他向萨根伸过手去,拍他的肩说道:“我早就觉得最后能替我搞定这事的一定是你,尊敬的外交官先生。好,事成之后,我一定申请给你最高的奖赏。”
“你该知道什么才是对我最高的奖赏呢?”萨根认真地说道。
“知道,就是让你的母亲能回到日本国,接受鲜花和掌声。”
“我要天皇给我母亲授勋,授予她日本国荣誉国民。”
“不就是鲜花和掌声嘛,一回事,总之是让你母亲摆脱那个噩梦,重归我大和国的怀抱。”
“我母亲从来没有出卖过日本国,她是被冤枉的。”
“过去的事我管不了,我能管的就是让她荣光地回去,一扫她曾经受的屈辱。”
其实,萨根为少老大效劳也不单纯是“信仰”钱,还想为母亲了一个心愿。母亲老了,行将就木,死前有个心愿,就是让她回一次国,把她从耻辱柱上放下来。儿子虽然放荡成性,但终归是儿子,愿意为母亲的荣誉而战。子不嫌母丑,天底下孝为大。
萨根还想说什么,却被少老大打断:“行了,你快回去,马上去给宫里发报吧,告诉他们情况,让他们布置行动。”不等萨根起身,他又交代:“还有,这两天没事不要联络,有事就打电话,不要上门。”
萨根起了身,准备走,一边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少老大说:“明确的问题是没有,但我有种不妙的感觉。”说着他蹑手蹑脚地把萨根带到对门卧室的窗前,指着楼下两个挑夫小声道:“你看那两个人,今天新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