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麦家

　　萨根朝楼下看看，回头对少老大笑道：“你神经过敏了吧，这个鬼地方哪里都有这些人，他们叫棒棒，也就是挑夫，据说是这个城市的一大特点。我以前来就见过他们，放心吧，每一个粮店门口都有这些人。”

　　少老大说：“不，你没发现，换人了。我听楼下幺拐子说，这两个人是以前没有见过，今天新来的。”

　　萨根问：“你怀疑我们被盯上了？”

　　少老大想了想，说：“也许是我多疑了，但我想谨慎一点是必要的，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记住，当你有了任务就有了危险，任务越要紧我们越是要谨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这次行动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我还得呆在这个鬼地方。”送萨根到楼梯口，又交代：“今天晚上我们去中田的茶馆碰个头，待会儿我通知冯警长，估计晚上宫里应该给你回话了，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

　　当天晚上，少老大在桂花的掩护下，成功地从后院溜了出去，避开了小周的盯梢，去了中田开的茶馆。小周带着一个手下装扮成棒棒，做起了独门生意（替人把米扛回家），今天已几次登门粮店，粮店里的基本情况，如房子结构、人员多寡、有无电话线等都已摸清。殊不知，他的举止已引起幺拐子和少老大的怀疑，后者略施小计，成功摆脱了他们的跟踪。

　　就在少老大和萨根、冯警长等人在中田茶馆开会密谋之际，小周留下助手继续盯梢粮店，自己则赶回五号院，向陆所长和老孙汇报他一天来跟踪侦察到的情况。

　　“就在这儿，中山路下段。”小周指着一张重庆市区地图说，“从外表看它确实是一家粮店，但我通过仔细观察、调查，觉得有种种疑点：第一，我听街坊邻居说，那里经常有些杂七杂八的人出入，进去后就上了楼，一呆就是很长时间；第二，一个普通粮店装电话机的可能性应该是很小的，我却发现这家粮店有一条电话线扯进去了；第三，那个跛子老头我估计是个汉奸，本地话讲得很好，而那个坐在柜台里收钱的家伙很可能是个鬼子，我几次进去扛米他都一声不吭，盯着我，我跟他搭话也不理我，可能是怕开口露了馅儿。”

　　陆所长沉思道：“这么说，那儿可能就是他们的老窝子喽。”

　　老孙点头响应：“嗯，完全可能。”

　　小周则显得很兴奋，说：“干脆把它狗日的端了！”

　　老孙摇头：“端是一定要端的，但不是现在，要等他们上钩以后。”

　　陆所长说：“对，等他们去被服厂‘杀人’后再端。”

　　老孙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一群乌合之众，成了瓮中之鳖，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如果说陆从骏他们是在为一个美好的设想高兴，那么此时此刻少老大这边是在为一个切实的喜讯而喜，喜讯的形式是一封电报，内容是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少老大看过电报后，喜不自禁，仿佛看见自己已经踏上了幸福的归程。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所长和少老大都忙着开始布置行动，调兵遣将。决战在即，厉兵秣马。冯警长是这次行动的主将，把跟随他多年的那些死党，把能调动的兵马都搬了出来，准备大干一场。时间就是战机，速度就是忠心，昨晚才给他布置任务，今天下午他便给少老大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把人和物都找好了，布置妥当了，就等少老大下令。

　　少老大没想到他的行动能力有这么强，问他：“这些人都可靠吗？”

　　冯警长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的死党，老手了，对我说一不二，干事利落得很，不过……”

　　“放心，我立刻派人把钱给你送去。”

　　少老大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觉得自己刚才一直悬空的那颗心也像听筒一样落到了实处。

　　相比之下，陆所长这一头的动静要大得多。陆所长亲自坐镇五号院，统一指挥、协调各路人马，并将秘密监视到的萨根的情况、中山路粮店的情况和惠子的情况，通过电话随时跟守在一线的老孙联络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