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麦家

　　少老大颇为不屑：“什么照明弹，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们几捆炸弹。”

　　“嘿，这可是个好东西，”萨根笑道，“等我们找到黑室，它就是空军的眼睛，炸弹的眼睛。不瞒你说，虽然我们已有十多天没跟宫里联系，但我敢说，宫里一定有了新的行动方案，大方案，要动用空军来配合我们的行动。”

　　少老大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你认为只要我们找到黑室，宫里就会派飞机来轰炸？”

　　萨根说：“对呀，否则给我们送这玩意儿来干什么？百分之百错不了！”他的神情感染了少老大。听说烧坏的电台配件都已买回来，少老大便让萨根立刻回去修电台，迅速与宫里联系，请求最新指示。

　　果然不出萨根所料，他的电报刚发出去，宫里便立刻回电，命令他们：火速查清中国黑室的具体位置，配合空军，将之夷为平地。

　　然而，让少老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萨根跟宫里的这次联络，让黑室侦听处揪住了“狐狸尾巴”。逮住它的人是蒋微。

　　在无线电的海洋里侦寻一部无名新电台，犹如在城市里找一个面容特征模糊的人，其难度不言而喻。这部电台已经开设半年多，以前一直没有被揪住，这次蒋微之所以能将其“擒拿归案”，有两个原因：一、刚换了配件，信号变好；二、许久不联络，突然联络，事先双方没有约定，呼号时间自然比较长。蒋微正是在萨根的不停呼叫中注意到这部电台的。

　　一个美式手法的人用日式机型发报，且信号强度为一级（优），其对方则为日式手法、日式机型，信号强度为三级（一般）。这个基本面提供的信息并不复杂，一般的分析师都能解读出相应的信息，即有一个美国人在为日本人干活（因为对方手法和机型均为日式），而此人所在的地域应在重庆或者重庆附近（因为其信号强度好）。

　　海塞斯根据以上信息，推测这是一部特务电台，上线在南京或者上海（信号强度一般），下线在重庆或附近。这是黑室侦控的第一条特务线路，被海塞斯命名为“特一号线”。

　　那么这个美国人是谁？

　　陆所长一下怀疑到萨根。

　　海塞斯要陆所长说出怀疑的理由，后者由于事情涉及陈家鹄，不想谈，回避了。只有结论，没有证据，海塞斯是不会信服的。他对陆所长的怀疑持保留态度，也许还有一个美国人的尊严在起作用。陆所长让他等着瞧，他深信只要萨根上钩了，电台一定会有反映。

　　大轰炸三天前。

　　这一天，萨根带惠子去被服厂探查情况。当天晚上，特一号线便出来与上线联络，并发长报一份。陆所长闻讯后兴冲冲地来到海塞斯的办公室问：“听说特一号线发报了？”

　　海塞斯点头称是，继而开心地笑道：“幸亏我没跟你打赌，这一回你料事如神啊！”陆所长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现在你相信了吧？你啊，有时候要相信别人的智慧，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海塞斯对他摆摆手：“告诉我，这个萨根到底是什么人，你掌握了他什么内幕？”陆所长把来龙去脉向海塞斯作了介绍，只是删除了跟陈家鹄和惠子有关的内容。海塞斯听了，连忙抓起电话通知侦听处，要他们守死特一号线，因为他估计今晚特一号线的上线将给下线回电。

　　电话是杨处长接的。杨处长告诉海塞斯，他们已经抄到一份回电，正准备给他送过来。不一会儿，阎小夏敲门，送来侦听处刚抄到的特一号线的最新电文。回电不长，只有七组电码，萨根去电的1/10还不到。

　　陆所长问海塞斯：“你估计这份回电在说什么呢？”

　　海塞斯看罢电报，走到特一号线电报流量统计表前看，发现这条线总共才收到五份电报，回头对陆所长说：“你看，才收到五份电报，难道你就想让我破译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只有几粒米你就想让我架锅煮饭，可能吗？”

　　“那应该要多少流量才能破译呢？”陆所长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