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河道缺少治理,加上那时雨水勤,因此水患经常发生。党中央发出号召:“一定要根治海河。”于是,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投入到了根治海河的行动中。
那时国家经济基础薄弱,人民生活水平差,我家人多,日子过得更紧巴。挖海河的劳动强度大,生产队给大家准备了充足的给养,主食可以随便吃。当时我22岁,高中毕业后回了村,经不起玉米饼子和馒头的诱惑,更是为了给家里省点儿口粮,就报名参加了治理海河的行动。
出发前一天,母亲为我做了一副粗布手套。第二天凌晨,我和同村20名青壮年一起,携带行李、铁锹,拉着排子车,徒步出发了。到邢台后,我们和各县来的民工会合,乘上了奔赴天津的火车,在火车上过了一天一夜,下车后又拉着排子车走了大半晌,才到了工地。此时,那些先到的人已开始劳动了,工地上人山人海,机器的轰鸣声、劳动的号子声震天动地,此起彼伏。那种热火朝天的场面把我思家的心情冲得荡然无存。
晚饭后,躺在工棚里,我激动得睡不着觉。后来好不容易开始迷糊,起床的号声又响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打来饭菜,风卷残云般吃完,就上了工地。刚开始,我们按所画的白灰线用铁锨挖土,后来挖得深了,就用排子车向上拉土。人们分了两拨,一拨装车,一拨拉车。装车的要在两分钟内装满一车土,拉车的要在4分钟内把土拉上河岸,因此,大家行动都很迅速,如果谁的速度慢了,就会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从工棚到工地,再从工地到工棚“两点一线”的生活。因为劳动强度大,每天要劳动12个小时,我们很快就累得吃不消了。我的两手都磨出了血泡,破了以后疼得钻心;肩膀也被绳子勒肿了。晚上躺在工棚里,我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无法翻身,早上一听见起床号,心中就打战。由于衣服整天在汗水中泡着,时间一久,竟结了厚厚的一层盐巴。当时大家都悄悄议论:“如果总是这样受苦受累,真不如死掉的好。”
尽管很累,我们还是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劳动,也总结出了不少经验,如:“要想好,四角翘;要想快,大车拽……”就是说,装车时先把四角装满再填中间,这样就可以多装些土。车装得满了,不耽误工夫,当然进度就快了。再后来,我们就在苦中找乐,休息时自发地进行掰手腕、摔跤、拔河等活动。
当时我们公社带工的领导是个中年干部,脾气很暴躁,如果他发现谁不好好劳动,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挂牌游街示众,我们都在背地里叫他“活阎王”。但是,一件小事让我改变了对他的印象。那是一个深夜,我不知怎么醒了,正好赶上他来查铺。只见他一改往日的威严,像慈母一样给这个盖盖蹬掉的被子,给那个掖掖被角,还把屋里的尿罐悄悄拎了出去。我突然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3个多月后,工程结束了。我变得又黑又瘦,回到了亲人的身边。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这3个月挖海河的经历,让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