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只有几个月大,尚属“婴儿”阶段,妻子便常不自觉地以我为借口教育他了,如“乖点,否则爸爸要不高兴了”等。我在楼上的书房写作,妻子抱儿子到书房外的露台晒太阳,他一哭闹,就立即说:“你如果哭,我们就得走了,不能影响爸爸工作。”妻子这样说的时候,我有一种模糊的快感,一定是潜意识中获得尊重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但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男性权威的形象就是这样在孩子的头脑中开始确立的。
无论男孩或女孩,在他们幼年时,父亲的重要地位便被确认了。父亲不像母亲那样从事家务劳动,他们的工作更重要,整个家庭要为父亲的工作“开绿灯”,父亲的喜怒哀乐是家庭的“晴雨表”。两性的不平等便以这种方式开始了。
我也对儿子进行过带有性别误识的婴儿期教育。
他6个月的时候,去医院打针,别的孩子又哭又闹,儿子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这委实令我大跌眼镜,对他连声夸奖。那之后,我便会对他低语:“别哭,坚强些,爸爸为你骄傲。”现在想来,我岂不是在对他进行“男人应该刚强,不应该轻易哭泣”的性别角色教育吗?几千年来,男人为扮演这种角色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哭泣是舒缓情绪的一种手段,是自然的生理现象,男人有着与女人一样的神经系统,为什么不能哭泣?
1999年6月底至2000年6月底,儿子从一岁成长到两岁。这一年,我们主要是在北京郊区那套大房子里度过的。
妻子仍是一天到晚陪着儿子,做全职妈妈。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份时尚刊物的主编。
家里住的是复式房屋,通往二楼的楼梯很陡。装修时,我最担心的就是楼梯,大人摔倒了都有骨折的危险,何况是小孩子呢?我想在楼梯口拦上一些东西,以阻止儿子向上爬,但妻子坚决反对。
妻子的观点是:你越阻止孩子做什么,他就越要去做,而我们是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他的。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教给他如何去做。儿子八个月大的时候从奶奶家回来,一进门,他便对楼梯发生了兴趣。当天,妻子便开始认真地教他爬楼梯。儿子很快就学会了,把爬上爬下当成了游戏。前几天,我们还在一旁扶着他,几天之后就没有必要了,因为儿子已经能够相当熟练地爬上爬下。至今儿子都没有在楼梯上摔倒过。
两岁那年的夏天,儿子看着妈妈切西瓜,又迷上了锋利的西瓜刀,哭着闹着要自己切。我们的观点是: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尽量满足孩子的意愿,否则会使孩子产生挫折感,影响他对社会和人生的看法。于是,妻子将西瓜刀交到了儿子的手上,同时教他应该如何切。对于两岁的孩子来说,这确实很难把握,事实上,他根本无法稳稳地握住那把刀。看着他挥舞着刀向西瓜一下下猛砍,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很快,刀成了儿子的玩具,他用它切西瓜,切所有能够拿到的东西,结果,不仅家里的瓜果让他切得不成样子,连馒头也被他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再小心也没有用,有一次,儿子果然切到了手指,鲜血直流,哇哇大哭。这教育了儿子,从那以后,他还坚持玩刀,但总是自觉地把左手放得远远的,也就不存在弄伤自己的问题了。妻子总结:不要怕孩子吃亏,吃点苦头后,他更能学会保护自己,学会如何去做。
小区的热水供应总是不好,我们家每天都要用电热水器洗澡,于是,儿子又迷上了玩电热水器的插头。我们小的时候,家长是绝对禁止小孩子玩插头的,所以一开始,我们也是本能地阻止,但没有用,越禁止他便越要做,每天都要为这事哭好久。于是妻子改变了策略,开始教他如何接插头、拔插头。从那以后,烧热水便成了儿子的工作。从两岁开始,他每天坚持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被电到过。同时,他爱劳动的热情也受到了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