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钟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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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品格有问题究竟应由谁来负责?
毫无疑问,问题虽出在孩子身上,板子却应打在社会和教育者身上。应试教育使得课堂上老师的教育着眼点是更多、更快、更准地完成知识的传递;家庭中父母培养的关注点是更高、更稳、更优的考试成绩。必要的生命对话、人生价值探索被忽略和遗忘,孩子们的人格培养也被耽搁,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孩子们种种不被成人世界所认可的思维和行为方式。
而孩子们呢?他们在人生、人性、价值观等问题上的思考是被动、消极甚至无知的吗?事实完全相反。
因为语文课的人文功能,我作为高中语文老师,有更多的机会通过教材真切地了解孩子对人性、对生命的探寻和感悟。以下是几个学生在课堂上的感悟片断:
巴金《小狗包弟》——
姗姗睁大迷惑的眼睛追问:“老师,‘文革’期间,人和人的情感真的那样冷酷吗?为什么当一种社会性的思潮在普通人可以不负责任时出现,人的良知会那样经受不住拷问?如果事情发生在今天的我们身上,我们会有辨别力吗?”
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
燕子在读后感中表述:我们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是成熟的年龄,成熟的标志又是什么呢?如果成熟的标志是独立面对生活中不再理想化的现实和磨难,那我们能经受得住吗?不管怎么说,像小说中的主人公那样好了,跌倒了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依然满怀希望地走在崎岖的路上。
梭罗《瓦尔登湖》——
峻阳埋头读了很长时间,然后跟我说:“我似乎能体会到梭罗独自在静静的瓦尔登湖边生活的感受了。回归到大自然的寂静和质朴当中,人会找到最本真的生活哲理,世俗的奢侈消费并非就是人应有的生活方式……”
罗森塔尔《奥斯威辛集中营》——
透过精湛而厚重的语言,学生走进了作者内心,走进了“集中营的大门”,当再“走出来”时,许多学生已是泪流满面。青霖说:“文字描述的那位犹太少女的纯真眼睛让我的内心很难平静。那是一双不可能看到自己生命就要凋谢的眼睛,因为拥有这双眼睛的心灵纯净得没有一丝阴影。我心痛无辜而美好的生命就这样被戗灭,我祈祷人类不再有战争……”
上述孩子,平日里的语文成绩并不都是突出的,甚至他们会在上课时吃东西、照镜子。但他们不时迸发出来的思想使我陡然一震,不敢轻易片面地评价他们,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他们心灵底色的纯净。
征得学生同意,每周我都会挤出时间给他们朗读几篇精选的微型小说或散文。有时因课时紧不得已取消时,学生就会抗议:“老师,你忘了‘熏’我们了吧?”
我用来“熏”学生的,大多是有关人世间的真情挚爱或励志的内容。对此,我曾有过顾虑:按我的审美来选,能引起学生的共鸣吗?他们会不会认为是正统说教,甚至会感到矫情?而一年下来,真实的情况是:反感的孩子有,极个别;更多的是接受和欢迎。班上的男生赫赫平日散漫不羁,耳朵上穿了好几个孔,时不时会戴上亮眼的耳钉突然在你眼前晃,还笑嘻嘻的。就是这么个孩子,居然会跟我说:“老师,下次让我读一篇吧,我选的这篇一定会让同学们感到震撼。”他选的是一篇关于人生励志的散文,读得很投入,同学们听得也很认真。
类似的情况多次出现,我明白了:孩子们其实非常期待成人给他们指导人生,他们干涸的内心亟待滋养。多数情况下,我们理所当然地把孔子“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经典教育原则用在知识传授上,而忽略了这一规律在孩子们品格教育引导上的适用性。当成长到一定程度时,每个孩子都会对生命的质量和意义出现“愤悱”状态。宋代朱熹解:“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此时,也正是我们给予“启发”的教育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