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腊八粥,年味儿也就越来越浓,铺天盖地地在时空弥漫着。回家的愿望,在心中一旦萌了芽,便开始疯长。于是,我老是做这样的梦:终于回家了!眼看就到村边了,已经看到田里正俯身劳作的父母,猛然间,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看来,真该回家了。
回家,是长长思念的终成正果,是心底多日情感引力的梦想成真。
离乡进城后,虽早已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窝,可20多年过去了,总觉这70多平方米的房子不是家,充其量,也就是驻城办事处。所以,一到年近的时候,就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有这种想法的何止我一个?离春节还有七八天,家在外地的同事们已魂不守舍,“身在曹营心在汉”。老板总是摇着头苦笑着:人心都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能回家了,自然是归心似箭。君不见,当年李白回家时,可是“千里江陵一日还”;老外亦不例外,看看英语吧,说去学校,是“go to shool”,可说回家则是“go home”,短语中间的小品词“to”都省略了,约定俗成中,足见回家者似箭的归心。 可快到家了,泪水又蒙目龙了双眼,不只是激动,更有近乡情怯。不说沧海桑田,最起码也物是人非。闭了眼,心里暗想着,离家时正值壮年的伯伯叔叔、大娘大婶们,此时恐怕也“尘满面,鬓如霜”了吧。村里满地疯跑着玩耍的孩子,自己没一个面熟的,更别说叫出名字了。握住长辈们粗糙而温暖的手,他们一定会笑着说,孩子们长得像小树一样快,有他们催逼着,俺们咋能不老呢?内心里,自然有种心满意足的幸福。
进了村,见了同学,需定睛细看,才依稀看得出当年的模样,接着大声喊,大声笑,恨不得抱起来转三圈儿。记得大家上小学时,用嫩嫩的声音互相叫着名字,杂糅着雨后亮亮的阳光。记忆里,直到现在,那种声音还是那样的新鲜,仿佛刚在耳边响过。虽然沧桑布满脸庞,可说起收入,聊起生活,张张沧桑的脸却霎时又满是幸福。看着他们的生活并不比城里人差,有的甚至还好些,我不但欣慰,而且羡慕。
到了家,父母对自己像是对客人,更像对尚年幼的孩子,这个忙不让帮,恐干不好;那点活不让干,怕身上给弄脏了。村里的新闻、旧闻都被母亲一股脑儿翻出来了,边说边忙手中活,两不误。而自己,恰成了听众和看客。什么都可以看,最不忍看的是,父母头上已添的白发和渐渐弯下去的脊梁。吃饭时,母亲总把我的碗盛满成圆锥形,生怕自己的孩子吃不饱。孩子,无论多大年龄,在父母眼里,总是孩子。大年初一,总想着早点起床放鞭炮,谁知,父母起来得更早。他们听见远处第一家鞭炮一响就起来了,他们倒高兴得像孩子!尽管天还黑着,可他们说,上了年纪瞌睡少啊。我知道,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他们在祈祷新的一年里全家安稳幸福。
在家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该走了,该到回到自己的天地了。带走的,是思念,那是父母的;留下的,也是思念,那是儿女的。在彼此渐远渐浓的思念里,期待着的,是再一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