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妈妈开始了对女儿越来越严厉的学习要求,不如意就变本加厉地指责和埋怨。
爸爸在一旁心疼不已,私下里劝说莹洁:“你别再逼孩子了,让她随性成长吧。”但是,当妈的已钻进了牛角尖,就是不服气。直到有一天,当发现孩子头上有一块掉光了头发的头皮时,一直忍着的丈夫不干了,开始向妻子大声抗议。
看到平日温存的老爸为自己打抱不平,竟能当着自己的面向老妈“开火”,莹莹意识到:“原来并不都是我的错,妈妈的做法原本就是不对的!”长期积聚的怨愤火山般爆发了,莹莹竟然也冲着妈妈开始了大胆的反抗。
莹洁后来回忆说:“我当时印象非常深刻,莹莹的眼睛突然亮了,随后就大声喊了起来……”
女儿的抗议让妈妈非常痛苦和悲观。随后,妈妈选择了彻底放弃,不再过问女儿的学习,甚至家长会也不参加。“我管得不对是吧?那好,由你爸来管你吧!”
直到现在,莹洁仍说,与女儿在一起的时候,娘儿俩的内心总有些说不清的东西横在那里。
这个东西是什么?其实是母亲缺少的柔情。这种柔情在它该生出来的时候,就被当母亲的压抑下去了。母亲与女儿的感情互动方式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甚至会延续一生。
在对孩子近乎偏执地要求的同时,莹洁母性的温存被强势所代替,以自己的优秀资本强求孩子,以为自己的优秀应当成为孩子的“模板”,不料,换来的是孩子对这个“模板”的憎恶和怨恨。
母亲应有的温柔细腻的爱,对孩子的心灵抚慰特别重要,不可借用任何替代品,包括金钱。
刚子在一所艺术学校学弹钢琴,住校但从不与人交往,独来独往,性情非常孤僻,他的博客内容也充满了伤感。周末的时候,其他同学被父母接回了家,刚子则一个人留在学校。每隔一个月,同学们总会在学校大门口见到一个衣着讲究的女人与刚子匆匆地说话,随后跳上车匆匆离开。临走前,她总会递给刚子很厚一沓钱作为生活费。那是刚子的妈妈,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经营跨国公司。
唯一可以与刚子说上话的丹丹告诉我,刚子很小的时候被寄养在乡下一个老太太家里,从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亲人。突然有一天,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刚子始终这样称呼自己的妈妈)出现在他面前,说自己是刚子的母亲,并给了老太太一笔钱,将刚子领到了大连。
刚子告诉丹丹:“如果突然有个人‘空降’在你面前,告诉你,她是你妈,你是什么感觉?”他当时的感觉非常滑稽,先是懵懵懂懂,然后是愤慨和悲伤——你无法想象突然间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如同戏剧一样,让你辨不清东西南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真是假。
刚子的原话是这样的:“这个‘女人’直接把我送进了学校,告诉我先学弹钢琴,再学绘画,同时学英语,让我像个绅士,然后要送我出国读书。真可笑!她就这样突然来安排我的人生,从不问我想做什么。她说自己很忙很忙,东南亚到处跑,没时间和我在一起,让我照顾好自己。我本来就没觉得自己有亲人和家,所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丹丹说,刚子的妈妈每月会准时给刚子很多钱,刚子就大手大脚地花钱,一点儿也不心疼。刚子从来就没有家的感觉,也没叫过“妈”——刚子在这儿也找不到感觉,尽管他在花“妈”的钱。
妈妈还对刚子说过,如果不好好学习,就断绝刚子的经济来源。刚子非常不屑地说:“她以为有了钱就可以任意摆布我?我还不至于那么弱智!”
听完丹丹的介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放下,脑海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想象中的一双冷漠而阴郁的眼睛。这双眼睛充满了对周围的防范和不信任,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和怀疑。
我猜想,刚子母亲的生活经历里一定有难言之隐,但不管如何,用金钱作为亲情的替代品,则是铸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