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她恋爱了。两人都是穷学生,恋爱中最奢侈的事,无非是在学校对面的小餐馆里,点一盘鱼香肉丝,配一碗香菇青菜面或是米饭。她是北方人,喜欢吃面;他是南方人,喜欢吃米饭。每次去吃饭,两个人总要为吃米饭还是吃面争执半天。她被妈妈的手擀面宠坏了胃,一天不吃面就觉得淡而无味;而他被大米养大,少吃一顿米饭也觉得没滋没味。他们的爱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总是为一些小事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磕磕绊绊。
大四的中秋节,她带他回了老家。中午吃饭,妈妈特意做了她爱吃的手擀面。她捧着那碗柔韧爽滑的雪菜肉丝面大呼过瘾,一转头,却看见他对着眼前那碗面,眉头紧皱,难以下咽。
她回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分手。她觉得妈妈说得没错,爱是相互适应,彼此包容,一个连一碗面都不能容忍的人,怎么能容忍另一个人?
毕业后,她在一家公司做财务工作。半年后,她常打交道的那家银行的职员开始追她,用的是很老的套路,送花、唱歌、喝茶。彼时,她身边的朋友都已出双入对,唯有她还是孤家寡人,便由着他,闲时一起喝喝茶,周末邀一帮朋友去爬山。
那一阵子她所在的城市盛行农家游,去郊县住农家旅馆,吃农家饭,他们也去了。那天中午,在农民家里,她居然吃到了久违的手擀面,是纯正的豆面,纤细柔韧,上面漂着绿莹莹的香葱和芫荽,香气扑鼻。面还没入口,她就醉了,吃得大汗淋漓,却见他面前的饭桌上,有一堆被他挑出的葱、姜和芫荽,他解释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忌口,葱、姜、蒜、花椒等一概不吃。”
她一下子就没有了胃口。她是个热爱美食钟情厨艺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和一个有诸多忌讳的人一起生活。
她渐渐成了人们眼中的剩女,她也不着急,读书,做菜,看电影,日子过得平静而安宁。后来朋友给介绍了他,不帅,也没有很多钱,可她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的眼神打动了。他的眼神干净、温暖、柔和,是历经沧桑后回归内心的宁静。
他们在一起时,没有太多花前月下的浪漫。他有一手好厨艺,他俩常常窝在小小的厨房里,炉子上炖着美味的汤,他弯着腰在炉前缓缓搅动着汤锅,她在旁边慢慢地剥葱,空气里一丝一缕都是温暖的家的气息。
知道她爱吃手擀面,他就开始跟着她学,和面,揉面,擀面,到底是男人,手上有力气。他把一团面反反复复地揉,擀得薄而均匀,切得细如发丝。那天,吃着美味的手擀面,他感叹:“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擀面条。”而她,端起那碗热腾腾的手擀面,忽然落泪了。他着了慌,语无伦次地说:“你别哭啊,是不是我擀的面不好吃?下次我一定擀得更好些……”
泪光中,她突然绽开如花的笑脸。她想告诉他,她要感谢这碗面,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面,却让她尝到了久违的爱情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