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兵和夏雨果坐在一家小饭馆里吃饭,小饭馆坐落在鼓楼脚下的一条胡同里,斜对面那个门口有棵槐树的院子就是何小兵在北京的新家。他搬到这里刚刚两天。
和地下室比起来,这里有了几分诗意:灰墙灰瓦的胡同、头顶的槐树、空中飘荡的鸽哨,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鼓楼。
何小兵不在地下室住并不是喜欢这里的诗意。地下室的公共水房和卫生间经常发水,最严重的一次,何小兵像过河一般,挽着裤脚趟着水进到自己屋里,看见木吉他漂浮在水面上。幸好水不太深,那把电吉他在床上安然无恙,否则何小兵就要呐喊了。
何小兵买了老头儿的那把电吉他。
那晚,顾莉莉借了钱给何小兵,何小兵直奔老头儿家,怕夜长梦多,被别人抢先买走。到了门口,已是凌晨两点,何小兵想了想,决定还是等天亮再说。于是,他回到地下室,挨到天亮,洗了把脸就出发了。临出门,何小兵又动了个心眼儿,从一万块钱中抽出两千块,装到了另一个兜里。
他进了老头的家,迫不及待地问:“您那琴还在吧?”
“有钱了?”老头儿问。
“还能再少点儿吗?”何小兵狡黠地问。
“你凑了多少钱?”
“还差两千。”何小兵说。
“就这么着吧。”老头儿说,“我把琴给你拿来。”老头儿说着,进屋把琴拎了出来。
何小兵接过琴又看了看,有些过意不去:“八千块是不是少了点儿?”
“你只有八千啊!”老头儿说,“一万和八千有什么区别吗?但卖给谁就有区别了。”
何小兵说:“我就是觉得您亏得慌,心里不踏实。”
“什么叫亏,什么叫不亏?”老头儿说,“记住了,以后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你关心的,好好弹琴。”
“那我就把钱给您了?”何小兵还是有点儿不踏实,他掏出了准备好的八千块钱。
“你再检查一遍琴。”老头儿说,“哪天不喜欢了,你就背回来,我把钱退你。”他接过钱,数也没数就放到了一边。
“您不数数?”何小兵问。“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数过好几遍了。”老头儿说。
何小兵觉得不能再隐瞒了,他掏出另一个兜里的两千块钱:“我没有说实话,我有一万块钱。”
“你现在已经说了实话。”老头儿没接,“收起来吧!我都答应你八千块了。泼出去的水还收得回来吗?”
“那我请您吃个饭吧?”何小兵很过意不去。
“咱俩要是敞开了吃顿龙虾,这两千块钱还真不够。”老头儿说。
何小兵默认了。
“干脆,你下楼买二斤手擀面,两袋黄酱,一袋甜面酱,两根黄瓜,中午咱俩吃面。”老头儿说。
“是不是太简单了?”
“只要能满足自己,就不简单。”老头儿说,“我对吃没什么要求。”
就这样,一顿炸酱面加八千块钱,吉他到手了。
何小兵背着那把已经属于他的琴离开老头儿家的时候,又被老头儿叫住了:“这儿还有两套琴弦,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你拿去用吧!”
老头儿把两包琴弦扔给何小兵,说:“这两套用完了,你再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您!”何小兵发自肺腑地说。
现在,这把琴已经跟随何小兵一年多了。何小兵每天练琴4个小时以上,晚上睡觉也要抱着吉他,手指尖的皮被磨掉了一层又一层。慢慢地,手指尖的皮不再掉了,长出了茧子。摸着变硬的指尖,一种成就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何小兵可能不会每天洗脸,但每天都要擦拭吉他,他专门准备了一条擦吉他的纯棉毛巾,比他洗脸的毛巾还贵、还干净。
这次搬家,主要是出于保护吉他的目的。如果地下室不发水,何小兵还真乐意在这儿呆下去,他习惯了这里的黑暗、这里的潮湿、这里人们的无秩序,每次上到地面,看到明晃晃的太阳和湛蓝的天空,都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何小兵的新家最终选择搬到鼓楼的胡同里,一是因为出行方便,二是因为离夏雨果的学校近。
吃完饭,夏雨果该去上学了,何小兵也要去上课。最近何小兵又找了一个吉他老师,这一年来他都是自己练习,练着练着就迷茫了。到了这时候,应该有个老师指点,于是他就又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