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老师是何小兵陪严宽逛琴行时认识的,当时几个少年正在琴行里围着一个“大长毛”学吉他,大长毛抱着一把吉他,一阵狂热solo,弹得眼花缭乱。
严宽说要买音箱,大长毛就给严宽介绍了几款,严宽都摇头,大长毛问:“那你到底要买什么样的啊?”
严宽说:“便宜的,比现在的价格少一个零的。”
“早说啊!”大长毛说,然后从一堆音箱里又拎出一台,“这个八百块,但是能弹出八千块的效果来,我给你试试。”说着插上吉他,接上效果器,又是噼里啪啦一通狂弹。
严宽拿过琴,也噼里啪啦弹了一通,却并不像那么回事儿。
“我什么时候能弹成像你这样啊?”严宽很沮丧。
“那好办,你跟着我学。”大长毛说。
严宽买了音箱,跟何小兵一商量,正好他们要找老师,两人一起学学费还能打八折,于是两人投师在大长毛门下,每周上一次课。没过几天大长毛就不在琴行打工了,因为老板要求上午十点开门,大长毛起不来,被开掉了。
大长毛跟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有一次夏雨果放了学来找何小兵,正好大长毛的女朋友也在,一个剃着光头,鼻子、舌头、肚脐上都穿了铁环的女人,叼着烟,特“大无畏”地对夏雨果说:“咱们做摇滚的,要学会奉献、坚持、忍耐,我为他都打过两次胎了。”从此以后,夏雨果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你跟着这种人能学到什么好啊?”夏雨果问何小兵。
“我就跟他学弹琴,不学别的。”何小兵说。
一个多月过去了,何小兵发现没学到什么。每次上课,大长毛都躺在被窝里,散着头发,裹着被子,让学生们围着床坐,先扯些和弹琴无关的事儿,然后做几个示范,就让学生自己练习了,耗够两个小时,就下课。
今天是最后一次课了,何小兵已经决定上完就不再跟他学琴了。
夏雨果到站下车了,在车下跟何小兵挥手再见。车启动,夏雨果看着车走远,然后向学校走去。
这一瞬间,何小兵觉得自己很幸福。从到北京的第一天起,他就觉得孤独,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已经是一个有人跟他挥手说再见的人了。这种感觉,让何小兵温暖,融化了心里的一部分寒冷,很多绝望的情绪。
下了车,何小兵往大长毛家走去。到了大长毛家楼下,何小兵想了想,没上去,坐在楼下抽烟,过了一会儿严宽背着吉他来了。
“怎么不上去啊?”严宽问。
“我不想跟一个成天躺在被窝里的人学吉他。”何小兵说,“你跟他说一声,说我以后就不学了。”
“好吧!对了,你那些歌卖了两首,钱给你。”严宽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何小兵,“一共三千块。”严宽在学校搞晚会联系歌手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唱片公司的企宣,他们也买歌。
何小兵说:“不是说好两千元一首吗?”
“他们说你是新人,这已经不少了,你要不卖可以把钱退给他们。”严宽说。
“算了,这两首歌写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何小兵看着严宽上了楼,摸了摸信封,决定去找顾莉莉,先还一部分钱。
何小兵打了顾莉莉的手机,顾莉莉正在上班,两人约好顾莉莉下班后一起吃饭。
时间还早,何小兵找了个网吧打发时间。他登录了QQ,看到了一个留言,是发小王大伟的。在复读了第三年后,王大伟依然没考上大学,进了工厂,在工会工作。
王大伟在给何小兵的留言中写道:小兵,在北京过得挺好吧,都说在北京生活一年,比在小城市生活一辈子都精彩,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工作一年了,攒了三千块钱,想去北京找你玩玩,吃烤鸭爬长城喝二锅头。
何小兵发现,自己和王大伟已经有了距离,从他的言语里,能感觉到两人已经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了。而且一旦王大伟来北京知道何小兵退学了,说不定回去后就立即传开了,于是留言:
大伟,最近学业繁重,恐怕没时间陪你。
何小兵很珍惜和王大伟的友谊。当年的友谊是建立在能玩儿到一起的基础上的,如今两人走上不同的道路,共同点越来越少,但两人一起玩儿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何小兵为此有些无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