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人给何小兵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压制光盘,何小兵说不压了,他已经把母带销毁了,这事儿已经结束了。
刚挂了电话,何小兵的手机又响了,是家里打来的。何小兵已经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突然来电话,肯定是有急事儿,何小兵接了。
“你赶紧回家一趟!”何小兵的妈妈说,“姥爷病危了。”
何小兵半天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病啊?”
“脑出血,这会儿正在医院抢救!”
何小兵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匆匆往家赶……何建国接到了何小兵,何小兵上了车,谁也没再说话。何小兵从背后观察着何建国,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这个轮廓已经显出了老态。何小兵以为何建国会问他在北京的情况,但何建国没有问。
父子关系变得很奇怪,以前即使针锋相对也毫不客气,哪怕伤害到对方也不往心里去,现在却谁都不敢接近谁,好像对方随时都要爆炸。
姥爷被人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身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布,露出一双脚,穿着布鞋。这双脚曾踏着自行车带何小兵四处游玩,曾走着去何小兵的学校给他送吃的。如今,这双脚再也不能动弹了。
哭声四起。
何小兵这时候意识到,姥爷真的没了。几年前何小兵还在和姥爷一起吃肉,今天姥爷已经躺在这里了,再也不会起来。何小兵明白了一定要珍惜现在,因为现在随时都会失去。何小兵的眼眶瞬间便被眼泪充满了,他不敢眨眼,怕眼泪会掉下来。
人在目睹了死亡后,会突然变得懂事儿。
姥爷的死,对何小兵影响巨大。以前何小兵认为生活只有一种可能,世界是荒谬的,只有自己内心想的才是正确的,要服从自己的内心,让愿望实现,如果碰壁了,就死磕。
现在,另一种可能突然从天而降,这种可能就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送走了姥爷,何小兵出门溜达。何小兵想起了王大伟,突然想去看看他,给他发了一个短信,问他最近怎么样,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王大伟要结婚了,正在收拾新房。何小兵打车来到他的新房,王大伟带领何小兵参观新房。新房的墙上挂着婚纱照,上面的两个人笑得很幸福。
王大伟问何小兵在北京过得怎么样,何小兵回答:“凑合吧!”
王大伟要留何小兵吃饭,何小兵没有留下,他觉得现在两个人关注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了,已经聊不到一块儿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区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楼体更陈旧了。进了家,何小兵说了一句“我困了”,便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
第二天何小兵起床后,屋里没人,早饭摆在桌上,他剥了一个鸡蛋塞进嘴里。
过一会儿何小兵的妈妈拎着菜回来了,进了屋就洗菜、择菜,准备中午饭。
在饭菜正好熟了、碗筷刚刚上桌的时候,何建国进门了。何小兵知道他们又会把本该填饱肚子的时间变成对他的讨论会,但躲不过去了,只好在桌前坐下。
吃了没两口,何建国开门见山:“你在北京靠什么活呢?”
“上班。”何小兵眼睛盯着电视。
“要是你姥爷不出事儿,你就一直不跟家里联系吗?”
“你不也一直不跟我联系吗?我困了。”何小兵起身离桌,进了自己的房间。
何建国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上班了。
何小兵的妈妈休息了一会儿也出去了,为晚饭做准备。
晚饭又将是何小兵面对各种提问的时刻,为避开这一时刻,何小兵决定现在就回北京。他收拾好东西,把那张存了十万块钱的银行卡放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这里的钱,你们花吧,在北京这么多年,挺愧对你俩的,钱不是从邪道来的,放心花,密码是咱家的邮编。
何小兵坐上返京的大巴车。汽车驶离车站那一刻,何小兵的心里涌起一阵伤感,他想起了姥爷。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何小兵掏出手机玩儿,玩着玩着,手机屏幕上突然落了一滴眼泪,何小兵发现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