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故事,是关于“中国式”的强制。
那时,露露大约7岁,依然在学钢琴和小提琴这两种乐器。她正在练习一支《小白驴》的钢琴曲。这首曲子是由法国作曲家雅克·艾伯特创作的,曲调相当可爱。可是对于年幼的弹奏者来说,这首曲子也有着不可思议的难度,它要求两只手保持不同的节奏。
露露无法做到。
我们不间断地练习了一个星期,一遍又一遍刻苦地分别训练她的左手和右手,可是当她试图把两只手的动作合到一起时,一只手常常会被另一只手同化。一时间,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在露露要去上钢琴课的前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不练了!”她决定放弃,站起来摔门而去。
“回到钢琴前来,露露!”我命令道。
“你不能逼我。”
“我当然能。”
露露重新回到钢琴前,她一通拳打脚踢,抓住乐谱把它撕成了碎片。我把露露的玩具拿出去放到车上,告诉她:“如果在明天之前你不把《小白驴》练得滚瓜烂熟,我就要把你的玩具一个接一个地捐献给教堂。”
“我看你该去教堂了,干吗还呆在那儿呀?”露露故意气我。
我威胁她不准吃午饭和晚饭,也甭想要圣诞节和犹太光明节的礼物。
后来,露露不情愿地练习起来,但两只手仍然出错。
这时候,杰德把我拉到一旁。他要我别再侮辱露露(其实我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刺激刺激她,让她好好练琴),他认为威胁露露对她不会有什么帮助。
“你其实就是不相信露露。”我谴责他。
“这太可笑了,”杰德轻蔑地说,“我当然相信她。”
“索菲娅在露露这个年龄,就能弹这首曲子。”
“可露露和索菲娅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杰德指出。
“好吧,不用担忧,这事儿一点儿都不用你插手。我乐意做那个被孩子憎恨的‘恶人’!”我挽起袖子回到露露身边,用尽了所有“武器”和“诡计”。我们没有吃晚饭,一直练到晚上。我没有让露露从琴凳上起来,没有喝水,甚至没有去卫生间,我们的琴房俨然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喊得嗓子嘶哑,口干舌燥,露露的琴技不但没有提高,甚至是在倒退——终于,我快要挺不住了,信念的堡垒不再坚不可摧……
然而,就在那时,奇迹发生了——露露的左手和右手各司其职、协调配合,出色地完成着各自不同的任务。
哈哈,事情原本就应该这样!
露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一旁屏住呼吸,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又试了一次。后来,她越弹越自信、越弹越快,还保持着她刚刚找到的节奏。一会儿,她开心地笑了:“妈妈,你看,这一点儿也不难!”她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兴致勃勃地弹奏着那首可爱无比的《小白驴》。
那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她钻到我的被窝里。我们俩挤在一起依偎着、打闹着,最后的胜利让白天的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星期之后,露露在社区音乐学校的独奏会上演奏了这首《小白驴》。
这一回,就连杰德也心悦诚服,对我大加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