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和我来到耶鲁音乐学院杨伟毅教授的钢琴工作室。
与瓦莫斯夫人一样,伟毅对索菲娅的预期也大大超过了她过去练习的水准。索菲娅的第一次课甚至让我大跌眼镜——伟毅交给索菲娅一大堆要完成的训练任务:6支巴赫的创意曲,一本莫斯科夫斯基的钢琴练习曲,一首贝多芬的奏鸣曲,哈恰图良创作的一曲托卡塔,还有勃拉姆斯的G小调狂想曲!他解释说,索菲娅要补练许多内容,因为她的技术基础不够扎实,熟练掌握的曲目也太少了。
更让我有压力的是,他毫不客气地对索菲娅说:“别用跑调的乐曲来浪费我的时间。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我们才能在上课时把注意力集中到应该解决的问题上。”
两个月后,当杨伟毅教授建议索菲娅练习《罗密欧和朱丽叶》组曲时,我不以为然。我认为普罗科菲耶夫的曲子看起来并不难——索菲娅想凭它在竞赛中获奖,似乎有点难度。
于是,我高声地对杨伟毅教授说:“哦,那首曲子呀,索菲娅过去的钢琴老师认为,它对索菲娅来说太容易了。”我说的不完全是真的,实际上,甚至大部分都不是事实。我不想让伟毅认为我是在挑战他的判断力。
“容易?”伟毅轻蔑地低声说,“普罗科菲耶夫的协奏曲享誉整个乐坛,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曲目是容易的。我敢说,任何人要想将它完美地呈现出来,都不是‘容易’的!”
我很乐意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喜欢权威的描述,我崇敬专家。更重要的是,普罗科菲耶夫的曲子并不容易!杨伟毅教授——这位音乐专家这样告诉我们。
我变得兴奋起来。
在这次比赛中拔得头筹的选手,将获得到卡内基音乐厅进行独奏演出的殊荣。迄今为止,索菲娅还只是在地方性比赛中获奖。当索菲娅在顿谷交响乐音乐会上进行独奏表演时,我感觉糟透了,要从业余的舞台晋级到国际化的赛场,其艰难可想而知。但这是一个荣登卡内基音乐圣殿的好机会——它绝对值得我们去梦想、去期待。
很快,去上伟毅的课就成为我最痴迷、最期盼的事。
索菲娅准备参加的比赛吸引着全世界的年轻钢琴选手,每一个尚未成为专业音乐家的年轻人都可以在比赛中展示自己。有点儿非同寻常的是,这个比赛的选手并不需要亲临现场。每位参选者只需呈上一张15分钟未经修饰、剪辑的录音光盘,并可自由选择录音曲目。伟毅强调,我们的这张光盘要将索菲娅弹奏的《少女朱丽叶》排在第一,另一首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短曲《街上渐渐活跃起来》紧随其后。他就像一个艺术展览馆的馆长,悉心挑选着其他要展示的作品——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贝多芬中年时期的奏鸣曲,他确定了这张光盘的全部内容。
让人筋疲力尽的8个星期过去了,伟毅终于对索菲娅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二的晚上,索菲娅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和钢琴练习后,我们驾车来到专业音响工程师伊斯特万的录音室,为索菲娅录制参赛的光盘。那个过程让人备受折磨。起初,我不太了解这件事的难度,以为只是“小菜一碟”,很容易搞定。而且,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重复录制,直到得到那个完美无缺的版本。
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我没有料到的是:1.钢琴弹奏者的双手不是机器,它们会产生疲劳;2.在没有观众,同时又知道每个音符都会被录下来的情况下,要想奏出美妙的音乐是极其困难的;3.索菲娅眼泪汪汪地告诉我,她弹得越多,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越是努力地倾注自己的感情,她的音乐听起来便越显得空洞、乏味。
我们把这盘每一曲都饱含着索菲娅千辛万苦的原声CD,送给伟毅教授进行最后的排序。
接下来,我们只能耐心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