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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壮丁到“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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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 5 月 23 日 星期    【打印】  
从壮丁到“老板”
——老马的如歌岁月
  老两口安享晚年。
  1978年,老马遇到了现在的爱人。(翻拍照片)
  □记者 张丽娜 文/图

  1947年,13岁的马武创躬身于洛阳城东的一段城墙下,哼哧哼哧地铲着砖土——作为家中唯一的“壮劳力”,他被国民党军队粗暴地抓去修城墙。

  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坐标。往前回溯,往后穿越,马武创的生命之河翻腾过许多激越的浪花,深深地震颤着他的生命。如今,这条河波澜不惊,唯有清风在轻轻地诉说着一段段往事。

  1 被抓壮丁 饱尝艰辛

  1934年,马武创生于洛阳孟津近郊的一个大户人家。但命运似乎并未准备让他享福——在他的弟弟出生以后,爷爷奶奶相继辞世;马武创8岁时,父亲也因病去世。

  马家逐渐没落。

  马武创的母亲是个忠贞传统的妇女,不愿改嫁。她裹着“三寸金莲”,纺线织布,卖几个小钱,清苦度日。娘家人也会帮衬,在马武创的记忆里,“家中有十几亩地,舅舅常来帮忙种地,一亩地打一百多斤粮食,吃饭不成问题”。

  作为家中长子,马武创幼时即饱尝了生活的艰辛。

  他上小学时,家里没钱交学费。母亲给了他10斤粮食,让他背到集市上去卖。他攥着卖粮所得的钱,兴冲冲地赶回学校,老师却告诉他:他交学费太迟,课本早已发完了。

  马武创跟着老师跑了两所学校,买到一本算术课本。老师让他再去别的学校看看,说不定能买到语文课本。马武创不愿再麻烦老师,便将白纸裁成课本大小,装订成册,放学后把同学的语文课本借回家,用毛笔一笔一画地抄了一本“书”。

  学习之余,马武创帮母亲担水、做饭,在锻炼中成长。

  1947年,驻洛国民党军负隅顽抗,要求全城各户出钱出力修缮城墙。马家拿不出钱,时年13岁的马武创被保长“推荐”去当了“壮丁”。他先在上清宫干了一个礼拜,又到老城干了40天。国民党军不管饭,干活的人得自己从家里带干粮。士兵挎着枪在旁边监工,要是有人偷懒,这些兵就揍保长,受了窝囊气的保长再将怒气发泄到壮丁身上。

  马武创记得,“国民党军开着坦克,强拆城墙附近的民宅,清除障碍,企图对抗解放军”。

  即便如此,解放军仍长驱直入,攻占了洛阳城。

  2 学做木工 险丢性命

  新中国成立后,马武创作出了新的选择。他辍学后跟一个木匠当学徒,打算学一门手艺,养家糊口。

  “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常常吃剩饭,常受窝囊气。”这段顺口溜,可算是马武创学徒生涯的生动写照。

  他要帮师娘带孩子、烧火做饭;要替师哥跑腿儿打杂;要看师傅脸色,比如看到师傅一碗饭吃完了,赶紧过去接住碗,给师傅盛饭。

  这样熬了3年,他学会了打家具、箍木桶、造棺材,顺利出师,到洛阳市木器社干活挣钱。

  力气钱不好挣,还有危险。那天,他和一个老师傅一起箍木桶,差点儿把性命搭上了。

  那木桶有一人多高,用木板拼成,箍桶时须两人合力,一人在下面扶板,一人在上面用大铁锤。马武创扶着板子,与他搭伙的师傅一不小心,锤把突然折了,脱落的锤头重重地砸在马武创脑袋上。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头上一个窟窿,汩汩往外冒血。

  师傅们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到医院。医生帮他缝合了伤口,告诉他:“你等着吧,凑够病人,就给你打破伤风针。”

  那时候药物奇缺,医院认为1个患者用1支破伤风针“太浪费”,规定4个患者才能共用1支破伤风针。

  马武创捂着伤口,从上午等到下午,总算等齐了另外3名患者,这才打上了针。

  他后来常常感叹:“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当时要是人凑不齐就麻烦了。”

  3 两度结婚 一样赤诚

  1957年,马武创结了婚。成家立业的他,人生揭开了新篇章。但对于这段婚史,马武创一直讳莫如深,因为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他当年娶的女人。

  1972年,这个女人因难产去世,留下5个孩子,大的才十几岁,小的嗷嗷待哺。

  这对马武创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含悲忍痛正视现实,确定自己无法同时抚养这么多孩子,便将刚出生的小女儿送了人。小儿子才两岁,他不放心把孩子撇在家,就带着孩子去车间干活,孩子睡着了,就把孩子塞进工具柜里……

  此后,马武创既当爹又当妈,苦苦支撑。直到1978年,遇到现在的爱人,他才喘了一口气。

  爱人至今仍对他心存怨气:“他骗我!说是只有俩孩子,我嫁过来后才知道,他有4个孩子!”但爱人确是好人,怨归怨,仍与他一起挑起了重担。

  “她没日没夜地做活,待我的孩子跟亲生一般。”马武创心如明镜,对妻子充满了感激之情。他们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夫妻恩爱,同甘共苦,以至于“搬到这个地方20多年了,邻居们一直以为她是元配”。

  4 “我有技术 不怕笑话”

  马武创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搬到了健康东路洛专医院(现河南科技大学二附院)家属院。

  他到医院看病,碰见了一名相熟的药剂师。对方说医院的锅炉坏了,暖气供应不上,患者意见很大,他问马武创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马武创当时已是洛阳木工厂的技术骨干,经过多年历练,他不但精通木器活,而且懂水电,会修锅炉。经他摆弄一番,医院的锅炉正常运转了。院长见他有真本事,便将他从木工厂“挖”了过来,条件是“以后医院若分房子,定有马武创的份儿”。

  那时马武创没有房子,一大家人挤在木工厂的宿舍里,窘迫不堪。听说可以分房,他当即拖儿带女“投靠”医院。老伙计们劝他三思而后行:“在医院上班的都是知识分子,难伺候,去那儿干啥?”马武创自信地说:“我有技术,不怕知识分子笑话。”

  但医院当时并无房可分,只能安排他暂时住在职工食堂。

  “我们在大饭厅角上拉了个布帘,隔开一个空间,支了几张床,对付着睡觉。床那边就是操作间,清早四五点,就听见‘咣咣咣’做饭的声音,吃饭的人来来去去,乱得不行……那种日子,谁见了都说我们可怜。”马武创说,一家人在大饭厅一住就是一年多。过年时,他写了一副对联,贴在了“门”两侧:“住大厅度寒九迎春在望;盼领导树党风正气上升。”

  来吃饭的医生们看见对联,纷纷称奇:“老马,谁给你写的?”

  马武创嘿嘿一笑,谦虚地说:“我没喝过多少墨水,跟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没法比。”

  5 苦中作乐 安享晚年

  马武创可以苦中作乐,只要家人健康安乐就行,可是灾难总是不期而至:1987年,他的二儿子突患脑膜炎,抢救无效,匆匆离世。

  白发人送黑发人,马武创又经受了一次沉重打击。

  后来,他和家人住进了新房子;退休后,他开了杂修门市部,当起了“老板”;儿女们结婚成家了,他和老伴有了孙子、重孙……喜乐埋葬愁苦,就这样他迎来了自己的77岁。

  大女儿和小女儿都下岗了,小儿子在家待业,这些足够让当父母的操心,可是马武创早已学会坦然观世事,他对老伴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照顾好自己,就是造福子孙。

  老两口积极锻炼身体,读书、看报,安享晚年。

  “这两天老伴身体不舒服,我得多照顾照顾。等闲下来了,我想写写我和《洛阳晚报》的故事。”马武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