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李玉明

　　□新华社记者 叶锋 陈冀 李倩 周琳

　　3名乘客登机后临时更换座位，与机组人员发生争执，机长以“飞行安全”为由报请警察将乘客带离，并拒绝其返机——发生在6月9日的这起国内少见的南航“拒载”事件，引发人们关注。这究竟是依法“维护安全”还是机长“滥用职权”？

　　▲▲　“座位之争”与“机长拒载”

　　6月9日，乘客汪子琦等3人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CZ6800航班，欲从昆明飞回上海。

　　登机牌信息显示，3人座位位于机舱后部。登机后，3人看到经济舱第一排还有3个空位，就想更换座位。

　　“因为事先是客户帮忙办的登机手续，所以并不知道座位非常靠后，而一个同伴因身体原因很想坐在前排，那样途中颠簸会小一些。”汪子琦告诉记者，“刚坐下不久，有一名乘务员过来说这是高端客位区，是留给经济舱全价票乘客的，要求我们坐回原位。”

　　汪子琦等人随即表示愿意承担成本将舱位升级。不过，乘务员解释，升舱是地面上的事情，飞机上办理不了。汪子琦提出让地面的工作人员上机办理，“可是不到5分钟，就又来了一个人直接对我们说，请你们坐到后面去，你们说什么也没有用”。

　　汪子琦事后得知此人是机长。据她介绍，这位机长当时还对着全舱的乘客说过“这3个人不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不飞上海了”这样的话。考虑到飞机上其他乘客的感受，汪子琦和同伴回到了后排自己的座位。

　　没想到，约5分钟后，客舱内响起了广播：“地面公安将上来执行公务。”随后，3人被警察带下飞机。经调解后，汪子琦同意道歉，但机长并不同意她们返机，3人只得改乘其他航班返回上海。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一没有使用不文明语言，二没有大声喧哗，但还是被赶下了飞机！我们只能说，这位机长，您真的太牛了！”汪子琦事后在微博上如此写道。

　　记者就此事向南航党委工作部进行核实，该部门回应称：“3名旅客霸占的是空警的位置，空警是公安序列，那个位置靠近驾驶舱，不能随便给旅客。”这明显与乘客反映的情况矛盾。据乘客投诉称，当时乘务员告知其所占用的是留给经济舱全价票乘客的“高端客位区”。

　　记者追问：“旅客即便占了空警座位，但在机长干涉后已回到原位，还会影响飞行安全吗？为什么还被‘拒载’？”南航的回应称：“旅客坐回原位的说法，是一面之词。”

　　记者再问：“那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对方回应称：“我们不在现场，并不了解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机长也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旅客行为影响到了飞行安全，影响到了航班后期运作，机长一般不会随意报警的。涉及飞行安全问题，不仅机长有权报警，而且别的旅客也有权报警，正因为如此，地面公安部门才会到飞机上来处理。”

　　▲▲　飞机座位背后的“子丑寅卯”

　　作为一种公共交通运输工具，飞机有着特殊的运行规则。记者采访发现，一次争执、一次“拒载”的背后，是飞机座位背后的种种“子丑寅卯”。

　　其一，乘客在机舱内能否像在火车、汽车上那样更换座位？有航空业内人士分析，一般情况下，飞机乘客是可以提出换位要求的，但须征得机组人员的同意，还须考虑是否影响飞机的配载平衡。配载平衡是指航空公司要根据飞机前舱和后舱乘客的多少，来测算托运行李的摆放位置，并综合考虑飞机起飞时的风向和推力等因素，以保持飞机的重心和平稳度。

　　其二，飞机上有哪些座位是“拒绝”普通乘客的？除乘务人员座位外，还包括空警座位。据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航空界人士介绍，基于安全需要，飞机上配备有空警专用座位，但配警数量视飞行航班、飞行地区等因素决定，一般为一至两名。而昆明飞上海的航班应该配1名专职或兼职的安全员，也就是说，即使乘客占用了空警的位置，3名乘客也只占用了1个空警的座位。

　　其三，机长有没有权力“逐客”或“拒载”？根据我国有关航空安保条例，机长对每次飞行负有安全责任。据航空界人士介绍，乘客与乘务员发生冲突、乘客任意选择座位影响飞机配载平衡危及安全等情况，都会被视为非法干扰飞行安全，机长有单独处理乘客的权力。

　　▲▲　机长该如何行使权力？

　　对于此次南航“拒载”事件，当事双方各执一词，公众舆论对当事双方也有不少争议。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是：乘客买了票、办理了登机手续、通过了层层安检，从事后双方的表述看，乘客登机后没有明显的危及安全的言行，却被带离飞机，并被拒绝再次登机。下达“逐客令”的机长的行为，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

　　中山大学公共行政管理学院副院长肖滨说，对机长的评判凸显出机长如何行使权力的问题。飞机作为一种特殊的交通工具，对其风险判断不是一般的乘务员和乘客所能作出的，机长在机舱内扮演着“船长”、“法官”等重要角色，发挥着保障安全的重要作用，理应从法律和制度上对其赋予较高的权力与责任，并对其权威性给予充分尊重。

　　但机长的权力不能成为随心所欲的宣泄工具。“在此事件中，从乘客反映的基本情况来看，机长对乘客不遵守规则的行为反应过度了，乘客按要求坐回原位后，实际上已不再对飞行安全构成威胁，机长却仍然动用报警的权力，把乘客赶下飞机，有滥用职权之嫌。如果机长的权力无限膨胀，那么乘客的乘机权益则无法得到有效保障，因为机长动辄就会以保障安全为由，把乘客赶下飞机。”肖滨说。

　　上海汇业律师事务所律师吴冬介绍，在他曾经处理的大量纠纷类案件中，多次出现航空公司对非VIP客户、非金卡客户等采取相对强势的手段的情况。“如果航空乘客没有出现打闹、肢体冲突或者殴打其他乘客等非常严重的情况，机长实施自己的保安处分权是不合适的。”吴冬说。不过，目前法律对机长滥用职权的判断和处置尚处于空白。

　　这次事件对乘客是一次如何严格遵守规则的教育，对机长是一次如何正确行使权力的教育。专家认为，航空公司内部应加强对员工的培训和教育，包括机长在内的乘务员则更应加强自律，提高个人修养和职业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