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 绘

　　都都是个很怀旧的人。在老街，都都几乎一年四季都穿着板板正正的中山装，大夏天的也不例外。公司统一做了服装——名牌厂家的西服，都都就是不穿。公司举行文艺汇演，组织大合唱，参加人员玩玩闹闹还有补助。都都的嗓子好，可是听说要穿西装表演，他死活不参加，宁愿留下来替别人加班加点。那天，一个小伙子到单位盖个章，都都横挑鼻子竖挑眼让人家跑了四五趟还没办完。知情的人见小伙子可怜，便告诉他换身行头试试。小伙子换了一身中山装，都都二话没说就把事办妥了。都都说：“我就看不惯流里流气的穿戴，看看街上的小姑娘，前面露着肚脐，后面露着半个屁股蛋还满大街地跑，今不如昔啊。”他对面的女同事赶紧往上提提低开的领口。

　　都都是很注意保养的人。都都家的米、面、油都是从乡下老家带过来的，他根本不去超市买东西。一到双休日，都都就骑着老式自行车，载着妻子去乡下收土鸡蛋。都都洗脸洗头还是用肥皂，脸上擦的也是最便宜的雪花膏。都都说：“越是高级的、高科技的东西离自然就越远。为什么从前的人粗茶淡饭却很少得病，为什么过去没有保健品人们的身体却棒棒的，就是衣食住行接触自然的东西多。”都都用手托着下巴，眼里流露出向往。

　　老马的儿子结婚，大家一起去喝喜酒。都都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第一道菜是油焖大虾，大家纷纷往自己的碟里夹，都都微笑着不动手。小李给都都夹了一只，说：“都都快吃。”都都摆摆手：“现在的虾怎么能吃。我结婚那年月，真正的渤海湾对虾，肉嫩鲜美，吃一只就让你回味一天。现在的虾都是围海圈塘人工喂养的，虾肉吃起来木木的，口感不好。”小李说：“不管怎样这虾是新鲜的。”都都一副不屑的神态：“新鲜就一定好吗？我们老街位居中原之西，距海甚远，新鲜的海鲜如何能运达？肯定得采取保鲜方法。报上说有许多海鲜是用人尿来保鲜的，尿激酶能促使海产品进入催眠状态。”几位女客把嘴里正嚼着的虾吐了出来。第二道菜：清炖鸡。小李尝了一口说：“不错，炖得很烂。”都都依然摇头：“过去家里炖一只鸡，咋说也得一两个钟头，现在10分钟肉就烂得脱骨。鸡场养的都是速成鸡，30天出栏，喂了激素。鸡场老板都不吃自己养的鸡。”都都把一桌菜从头评到尾，连最后一道鸡蛋汤也没放过，大家被弄得没了一点胃口。都都回到家便对妻子嚷：“快给我下一碗手擀面！”

　　都都宽衣上床，忽然两眼发直，妻子今天换了一个时髦的胸罩。妻子得意地亮了个造型：“怎么样？我也丰满了吧！我的姊妹们送的。”都都狠狠地剜了妻子一眼：“快给我换掉！你以前戴的多好，我就喜欢那样的！知道吗？科学实验证明，最有益女人健康的是不戴胸罩。”看着妻子不情愿的样子，都都不再理睬，独自呼呼睡去。

　　“五一”长假过后，公司里的人没见都都上班。大家正议论着，派出所来电话，让公司领导去领人。原来，公安人员突查娱乐场所，带走了一批三陪小姐，其中一个三陪小组交代了和都都的几次交易情况。公司里一片哗然：都都？这怎么可能呢？但是，都都确确实实是被领导从派出所领出来的。据说，都都出来时还大发感慨：“现在的人也太不讲信用了，拿了人家的钱还咬人家的事。我年轻那会儿，把邻居家的姑娘肚子搞大了，可人家姑娘打死也不说。今不如昔，今不如昔啊。”说这话时，都都背着手，仰着头，遥望着远方，脸上写满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