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李玉明

　　苇子带着大伙儿在老街的一个工地找到了活儿。虽说都是些苦活累活，可他们总归找到了个落脚点，有饭吃、能睡觉就行。苦和累都不怕，庄户人家不缺力气。

　　大家在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竟然按时领到了工钱。大家高兴，说要庆贺一下。怎么个庆贺法，意见不统一。

　　胖子说，到水席园美美地吃一顿，一个多月没见到几片肉，看到老鼠都想生吞了。

　　柱子说，城里的女人长得俊，要不咱也去歌厅开开眼，找俩妞陪陪，按城里人的说法叫潇洒潇洒。

　　瘦子说，得理理发、洗洗澡，弄件像样的衣服，拾掇拾掇自己，要不城里人看咱的眼神儿都是斜的。

　　争执不下，大家把目光集中在苇子身上。

　　苇子说：“咱去旅游，一日游。”

　　大家眼都瞪圆了：旅游？

　　苇子说，咱到城里了，可咱了解这个城市吗？知道隋唐城遗址在哪儿吗？知道翠云谷、凤凰寺在哪儿吗？城里人去玩的地方，咱就不能去？回到村里不是也可以显摆显摆？

　　玩，当然都高兴，可得多少钱呢？

　　苇子说：“我打听过，咱跟团，便宜，把市里的风景区游完，每人才150元。”

　　太贵了吧？几个人想打退堂鼓。

　　苇子不高兴了：“到底去不去啊？如果不去，以后有啥事，你们别再跟着我。”

　　几个人妥协了：“中，咱就跟你潇洒走一回。”

　　苇子联系到了在旅游公司做导游的嫚子。他和嫚子是初中同学，嫚子考上旅游中专，毕业后在城里做了导游，苇子是上街买材料时遇到她的。嫚子说公司生意不好做，每个人都要揽团，有客户才有提成。嫚子说，我都两个月没揽到团了，如果一个季度揽不到团，我就得待岗。

　　苇子心里酸酸的。他记得上初中时，嫚子从家里带了一个大白面馒头塞到他的书包里，他快一年没见过白面馒头了。吃了人家的，得报答。

　　乘上旅游公司的豪华大巴，苇子一伙兴奋异常。导游给每人发了一顶红帽子、一瓶矿泉水、俩面包，柱子觉得自己跟城里人没啥两样了。

　　导游是嫚子，打扮得特别漂亮，对苇子也多有照顾，其他几个人有些眼红。胖子问：“苇子，你和嫚子是不是认识啊？”苇子装作没听见，不理他。

　　大家玩得挺高兴，最后一站是雁鸣湖。沿着湖边走完后，嫚子说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可以乘坐小筏子到湖中心的情侣岛游玩，但两个小时内一定要赶回来，否则大巴就要开走了。

　　乘木筏每人5块钱，有人不想去。苇子说：“十八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吗？上船，要耍就耍美。”

　　6个人正好一船。船主是个中年人，满脸带笑，船又快又稳，很快就把几个人送上了岛，岛上全是左搂右抱的青年男女，看得一伙人心里痒痒的，柱子脖子都伸长了。

　　苇子看到远处还有一个岛，明白过来了，情侣岛是两个岛，便对船主说，我们再去另一个岛。船主说，俩岛都差不多，那个岛去的人少，也没啥看头，浪费时间。

　　苇子说：“我们花了钱，就得去。你凭什么说不去就不去，你说了算还是我们说了算？”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哄：“去，我们就要去！”

　　大家都跳上了船，船主虎着脸不吭声，船也摇得不稳了。

　　岛上确实没啥可看的，几个人嚷嚷着回去。船主不见了，几个人转悠了半天，才看到船主正在和一个钓鱼的闲聊，对苇子他们的嚷嚷不予理睬。

　　天色暗了下来，几个人急了，央求道：“师傅，快把我们送回去吧，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船主说：“我说时间紧，可你们要来，那凶劲儿恨不得把我吃了。”船主剜了苇子一眼。

　　柱子开始埋怨苇子：“都是你瞎当家，不来就不来呗，偏要来这一趟弄啥？”

　　胖子也说：“就是，人家船主也是个出力气的，干吗对人家那么凶？”

　　瘦子说：“苇子也太那啥了，你要不那啥，人家会那啥吗？”

　　苇子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船主渐渐气顺了，才慢腾腾地撑起船来。

　　船到岸时，几个人看到了一车人愤怒的脸，大伙灰溜溜地上了车。

　　嫚子气得流泪说：“你们晚了两个小时啊！有人投诉到老总那里了，我这个月算白干了，苇子你不是害我吗？”

　　车到站，几个人下了车。咋办？往哪儿去？

　　一伙人看着苇子。苇子也眯着眼睛看着大伙，一脸茫然：“看我干啥？谁想做主谁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