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河北省故城县的异地补课学校夜晚灯火通明。 新华社记者 潘林青 摄 　　7月25日，异地补课的中学生在上晚自习（视频截图）。 （新华社发） 　　山东省德州市武城二中办公楼内张贴的严禁有偿补课通知书。 　　新华社记者 潘林青 摄

　　□新华社记者 潘林青 寇瑞卿

　　为了减轻学生负担，我国教育规章明令禁止教师有偿补习行为。然而，近日，山东武城二中部分教师组织这个学校至少400名学生到河北省故城县补习，并向每名学生每月收取900余元补习费，共计三四十万元。

　　得知记者前来采访，这些教师拿走近八成违规收费后，迅速离开了故城。

　　1　明目张胆组团　跨省违规办班

　　山东省德州市武城县部分学生家长向记者举报，武城二中部分教师利用暑假时间，大规模地将这个学校的数百名学生用多辆大巴拉至河北省衡水市故城县成龙学校等几所私立学校，跨省办起了补习班。

　　日前，记者根据举报人提供的线索来到河北省故城县成龙学校。只见这所学校大门紧闭，很少有人出入，俨然一副学生放假的景象。

　　记者仔细观察后发现，学校宿舍楼阳台晾满了学生刚洗完的衣物。18时10分左右下午课结束时，有很多学生手持餐具从教室涌入餐厅准备吃晚饭。

　　这时，记者提出要进入成龙学校，门卫十分警觉，以记者没有出入证为由将记者拦在外面。“要想出入这个大门，除非有老师亲笔签名的出入证。否则，即便你是学生家长，也跨不进这大门一步。”这名门卫说。

　　经过多方联系，记者找到了几名正在成龙学校上补习班的山东武城二中的学生。马上就要上高三的学生王浩告诉记者，目前在这里上课的有400余名山东武城二中的学生，是7月中旬统一乘坐大巴从山东武城到河北故城的，数名教授英语、数学等不同学科的教师“组团”合办了这些补习班。补习、吃饭、住宿等全在成龙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没有特殊情况严禁任何学生外出。

　　武城二中另一名学生张杰说：“我们班主任说了，他在暑假补习班中讲的内容都是精华，开学之后就不会再讲了。要是不来参加补习班的话，下学期开学后学习肯定跟不上，考不上大学后果自负。我们班一共60多人，其中40多人参加了这个补习班。”

　　正在成龙学校办补习班的一名武城二中教师向记者证实，他们确实将四五百名学生从山东武城带至河北故城补习，并且每人每月收费900元左右。补习地点不仅是在成龙学校，还有故城县其他几家私立学校。不过，这名教师拒绝透露此事的其他信息。

　　举报人还透露，武城二中在故城县至少有3个补习地点，补习对象为高一、高二年级的大部分学生，参与补习的人数不止400人，可能有上千人。

　　当日21时许，记者在另一个补习地点看到，几个班级的学生正在上晚自习，并没有老师讲课，学生中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还有的干脆玩起了手机。22时许，记者返回故城县成龙学校时看到，数十名学生翻墙而出，在街头闲逛。在靠近马路一侧的多间教室中，不少学生交头接耳、玩手机，嬉笑声一片，课堂秩序十分混乱。

　　2　下属集体违规，领导均不知情？

　　近年，教育部、山东省教育厅等部门多次下发通知，严禁在职教师违规办班牟取私利。诸如《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明确要求教师自觉抵制有偿家教，不得利用职务之便牟取私利；《山东省教育厅关于加强师德建设规范普通中小学教师教育教学行为的若干意见》中规定，教师不得从事有偿补习活动；《武城县教育局关于制止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的通知》中规定，在职教师不准在校内外租（借）用场地或在家里举办有偿家教等。

　　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面对各级的教育规章，相关学校及教育主管部门“打起了太极”，要么不接受采访，要么推脱不存在违规或不知情，没有一家承认与此事有关。

　　近日，记者进入成龙学校，试图采访在此办补习班的武城二中的教师，但他们迟迟不肯露面，不愿接受采访。随后，记者来到了武城二中，他们给记者的答复是，“通过校长、级部主任对班主任、任课教师调查，并没有发现跨省办班一事”。

　　记者又来到了河北省故城县教育体育局和山东省武城县教育局。故城县教育体育局副局长骆海燕说，目前还没接到举报，也没有检查到山东的学校到故城来办补习班的情况。故城县教育体育局只有权力查处为山东补习班提供场地的当地学校，却无力监管山东的学校和教师。

　　山东省武城县教育局副局长祖全岩说，虽然之前接到过相关举报，已经责成武城二中落实，但武城二中给教育局反馈回来的情况表明跨省办班不存在。因此，目前教育局对此也并不知情。

　　祖全岩认为，如果武城教师在当地办补习班，那查处起来非常容易。但这些教师跑到河北去办班，武城县教育局则“鞭长莫及”了。

　　不过，两地教育部门表示，在职教师办有偿补习班明显违规，如果确实发现有这样的行为，将尽各自最大的力量，积极、严肃查处。

　　3　教育行政部门，承担哪些责任？

　　武城二中多名学生及家长向记者反映，得知记者前来采访后，武城二中部分教师已组织学生撤离河北故城，并且每名学生返还200元补习费，不到20天时间违规收取补习费700多元。

　　一些学生家长质疑，违规收取巨额费用之后，教师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对于违规教师如何处罚？教育监管部门该不该承担责任？

　　山东大学高等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刘志业表示，为保证公平、公正，教育行政部门必须坚决禁止和查处教师违规办班的行为，尤其是这种挖空心思逃避监管的违法行为，这样的教师哪能为人师表？

　　“教师有偿补习、违规办班是一个存在多年的老问题，其根源在于我国高考制度的人才选拔、评价手段过于单一。在此问题上，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学校、教师处于两难境地。”长期从事教育研究的全国人大代表、陕西师范大学教师专业能力发展中心主任胡卫平说。

　　胡卫平认为，一方面，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学校、教师要执行上级部门的指示，推行素质教育，减轻学生课业负担；另一方面，又要提高高考录取率，不然，也得不到上级领导及家长的认可。因此，面对违规补课现象，一些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采取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有的家长也表示支持。

　　还有专家认为，违规办班的丰厚利益诱惑，也让部分教师“欲罢不能”。比如武城二中教师跨省办班，记者粗略估算，仅成龙学校400余人的补习规模，按每名学生每月900元计算，除去给成龙学校分成等费用，这些教师一个月可获利30多万元。加上分布在故城县其他私立学校参与补习的学生，这些教师获取的利润十分可观。

　　（文中王浩、张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