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儿子们的合影。 　　心里想儿不孤单。

　　8月18日，记者乘车到洛宁县专访宋殿儒。他和小儿子租住在亲戚家的一套房子里，房子大而空荡，但他说内心很满足，因为大儿子很争气。

　　他在网上开了个博客，记录自己与大儿子的点点滴滴。他说有机会的话，他想给大儿子写这样一封信——

　　口述：宋殿儒，54岁

　　记录/摄影：本报记者 张丽娜

　　时间：8月18日

　　地点：洛宁县广播电视局

　　采访手记：宋殿儒，洛宁县东宋乡照册村人，洛宁县广播电视局编辑。他的大儿子宋绿原今年24岁，在大连一家中日合资企业工作。

　　1　　

　　绿原，又到了大学快开学的日子了，这两天，我常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你笑的样子，你哭的样子，你安慰我说“爸，没问题”的样子，都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孩子，你运气不好，6岁的时候，你母亲就因病去世，农家生活本来就清苦，此事更如雪上加霜。为父我身为一名民办教师，一手从教一手扶犁，疏忽了对你的照料。你母亲在的时候，你爱说爱笑；你母亲死后，你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见你这样，我焦虑万分，带你到城里逛动物园，给你讲故事，可你仍然愁眉不展。小小的你，整日闷着头学习，6岁就学会了洗碗、舀饭，10岁就会帮我做饭、洗衣、钉扣子。

　　我知道，你是想帮爸爸分担一些压力。记得你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对我说：“爸爸，你尽管放心，儿子不会得抑郁症，儿子一定给老爸争气……”当时我的眼睛就湿润了。你仿佛是一夜之间成熟了，这成熟让我欣慰，更让我心疼。

　　2　　

　　绿原，此生能当你的父亲是我的福气，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懂事的儿子。

　　人们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你从来不用我管。学习上，你不用我操心，每天都要学到晚上十一二点，非要我催着你睡觉，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课本。你拿回成绩单，我压根不用看——自小学四年级开始，每次考试，你都是全班第一名或第二名，我有啥可担心的？只用夸一句“儿子真棒”就行。

　　虽然我是个教师，却并没给你解答过太多疑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麦收，你问我说：“爸，咱这块地有一部分长方形，有一部分三角形，还有一部分梯形，是否要按形状分割算面积？”那天，你在地里走来走去，用脚丈量了三遍，算了三遍，终于得到了答案。之后，你给了我一个吻，笑得特别甜。

　　还有一次，你问我：“爸，你最崇拜的名言是什么？”我说：“尼克松的那句‘勇往直前’！”生活如此艰难，我确实希望我们父子俩都能勇敢地一路向前。

　　你听后笑了。我明白，你懂了。

　　3　　

　　你母亲去世两年后，迫于生计，我续弦再娶。你后妈人不坏，就是脾气大。有了你弟弟后，我跟她之间经常发生矛盾。可怜的你，成了无辜的“出气筒”。

　　那天，她跟我吵完架后怒气未消，见你站在一旁，拿起手电筒顺势往你头上一敲，敲得你头上起了一个大包。你不哭也不闹，捂着头默默走开。我心如刀绞，平生第一次斥责你：“憨子，为啥不跑？！以后别让任何人伤害你！”

　　为了让你不受后娘的气，给你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我应聘到县广播电视局工作，带着你和弟弟到县城租房居住，读书、生活。

　　每天清晨5点，我就起床做饭。你心疼我做饭辛苦，烙馍放的时间长了，干硬得像石头，你也不舍得扔，在学校门口要一碗5毛钱的羊肉汤，把馍掰碎了泡汤吃下。别人家的孩子跟家长要这要那，买双耐克鞋都得好几百元，而我给你5元钱生活费，你硬生生花了一个星期。

　　你上高中后，学校离咱家比较远。我没钱给你买新自行车，跟人借了辆旧的，没骑几天就坏了，你也不抱怨，干脆一天三趟往家跑，总是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吃了饭，再满头大汗地跑回学校。

　　我曾经跟你说过，爸爸没本事，一没钱，二不认识有头有脸的人，你必须靠自己，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你一直向着这个目标冲刺。

　　4

　　我从不怀疑你能考上大学！天道酬勤，你这样努力进取的孩子，一定能得偿所愿。

　　2005年，你考上了哈尔滨理工大学！我去送你，送到洛阳火车站，你就不让我再往前送了。临别，你塞给我一个笔记本，说：“爸，把那句名言写给我吧，我看见它就像看见了老爸。”

　　我颤抖着手写下了“勇往直前”四个字，禁不住热泪满襟。泪光中，我依稀又看到了你背着书包奔跑的模样，看见你小小的身子在锅台前晃动，看见你用小脚丫一遍遍丈量着那块祖祖辈辈耕耘的土地……

　　因为家庭条件差，大学几年，让你受苦了。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你兼了3份家教，假期还到工地上当小工。我打到你卡上的生活费，你几乎分文未动，你总是跟我说：“爸，我能挣钱养活自己，你留下钱给自己和弟弟买点儿好吃的。”

　　后来我从你的老师那儿听说，其他同学每月至少要花六七百元生活费，而我的儿子二三百元就对付过去了。手头紧的时候，你竟然只吃开水泡馍。我既心疼又难过，想埋怨你，可我能埋怨你什么呢？怨你太体谅父亲了吗？

　　5　　

　　绿原，你是如此乐观，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我也不能抱怨，相反，我要感恩，感谢清贫的生活让我儿养成了坚强不屈的性格，更要感谢社会上的好心人，在我们陷入困境时及时伸出了援手。

　　虽然你能挣来生活费，虽然你每年都能赢得高额奖学金，可大学学费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个天文数字，你我都无计可施。第一年的学费，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凑齐了；第二年，你怕我作难，骗我说你已经打工挣够了。后来你的老师通知我，说你若再不交学费，就得办理休学手续。我急了，我每月的工资才几百元，养家糊口已是捉襟见肘，到哪儿去凑钱呢？

　　百般无奈之下，我向报社的记者求助。记者把咱家的情况写成文章发到了报纸上。

　　绿原，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心人啊！他们不计回报地帮助咱们。焦作的尚雪英一口气为你垫出了两年学费。听说你不舍得买车票，连续三年假期没有回过家，尚雪英又拿出了3000元，给你当路费。

　　还有爸爸单位的同事、鹤壁的牛妹子以及很多不知名的热心人，这些人跟咱们非亲非故，他们帮咱们都是出自一片好心。孩子，做人不能忘本，你要记住这些恩人，是他们的鼓励和支持让你成就了梦想，给了你勇气和力量。将来有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些恩人，回报社会。

　　我知道你可以的。在大学里，你是冒尖的，还没毕业就被大连和北京的两家大企业看中，都要高薪聘请你去工作。你选择了大连，你说：“爸爸爱写作，有海的地方会有思想和激情。”你看我多有福气，我的儿子已经在考虑老爸今后养老的去处了！

　　如今，你在大连工作得挺顺手了。你打了几次电话邀请我到大连游玩，我都没去，一是怕耽误你工作，二是心疼路费——来回又是好几百元。有这些钱，你可以多买件新衣裳。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也没穿过像样的衣服，姑娘们会不会嫌你穿得寒酸呢？长这么大了，你都没谈过恋爱。现在熬出来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我在家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谁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孝顺哟，不到一周就会给老爸打一次电话，嘘寒问暖，我真的很满足啦！

　　祝愿我的儿子和天下所有的小儿女，祝你们都能在新生活的第一站绽放光彩，奋勇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