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盼盼 　　在省女足一队踢球的三名洛阳籍姑娘，中为买盼盼。

　　昨日，启明西路一家弹花店里，年近半百的买玉凯、袁春花夫妇俩正忙着弹棉花。因眉毛和帽檐边露出的黑发被飞舞的棉絮染白，他们看起来似乎有些苍老。

　　与此同时，在郑州市西北郊的省体育中心，河南女足的姑娘们正在进行紧张的训练。明天，她们就将迎来球队今年最后的主场比赛。虽然收入微薄，但没有人懈怠偷懒。

　　一个21岁的女孩儿将这两个场景联系起来。她叫买盼盼，是这个家庭的大女儿，也是这支球队的主力中后卫。对于她来说，目前的生活，显然与父母为她起名时的美好愿望背道而驰。乐观的她，能盼来美好的未来吗？

　　1　　与足球有缘的她，差点儿因家境贫苦告别足球

　　1990年6月26日，已到临产期的袁春花陪丈夫一起在电视前看足球比赛时突感腹痛，随即被送进医院。顺利降生在这个家庭的女婴，似乎和足球有着特殊的缘分。

　　当年正值我国首次举办亚运会，夫妻俩借用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吉祥物的名字，给孩子取名盼盼。

　　袁春花年轻时曾是一名篮球队员。小盼盼继承了母亲的运动基因，12岁时身高就已达到一米七。但是，她没有选择母亲当年走过的路，而是上初中时参加了足球训练。

　　训练很苦，盼盼咬牙坚持着。这些，都被下基层选拔后备人才的市足球单项体校教练王庆看在了眼里。于是，王庆决定三顾茅庐，希望把这个小姑娘带上专业足球之路。

　　可是，买玉凯当时已经下岗在家，袁春花也没有工作。为了生计，夫妇俩和亲戚合开了家小小的弹花店，生意并不算好，仅能顾住一家子吃饭。何况，盼盼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妹妹。当过运动员的袁春花觉得，培养一个运动员，绝不是这样的家庭所能承受得起的。

　　但袁春花的想法最终发生了变化：其一，是因为孩子对足球的热爱；其二，是因为王庆的承诺——如果买玉凯夫妇同意孩子踢球，他可以予以资助。

　　在王庆的帮助下，盼盼转学到涧西区的耐火厂中学（现市四十八中），课余时在王庆的训练下踢球。王庆为她办理了住校手续，并担负起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

　　很快，盼盼就被省女足二队教练看中，4年后又进入一队。2006年，她先是随洛阳女足夺得省运会冠军，随后成功入选国少队。

　　2　　邻居们都知道她代表河南踢球，却不知她每月只挣120元

　　可命运就是喜欢与人开玩笑。进入国少队后，盼盼发现自己无法完成全部训练。经检查，她的右膝半月板受伤，必须接受手术治疗。

　　10月29日中午，我们在省体育中心见到了买盼盼。身高一米七八的她显得非常阳光，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盼盼回忆道，当年从国少队回来时，是父母陪着她在正骨医院做的手术。“父母都是那种生了病就一直死扛的人，但最见不得我和妹妹有病。”她说，父亲经常腰疼，操作弹花机还出过几次事，指头里现在还有一根钢钉没取出来，母亲也有严重的胃溃疡。可为了她，父亲还是铺张席子睡在病房里，母亲就算胃疼得受不了也会说“没事”。每每念及此事，她的心就跟刀割般难受。

　　更让她觉得对不起父母的，是这么多年没给家里拿过一分钱。多年来，由于没有编制，盼盼一直以集训队员的身份踢球，每个月的全部收入只有120元。尽管吃、住及装备队里全包，但这点钱用于生活仍然难以为继。好在球队在重大比赛取得好成绩时会有一些奖励，比如去年河南女足在全国女子足球超级联赛取得第八名后，上级曾给她们发了一笔奖金。另外，今年年初，队里陆续发了2000元钱；近3个月，盼盼每月还能多拿550元钱。

　　为此，每逢休息日，盼盼都选择在宿舍看书或者休息，因为“出去买东西就要花钱”。这些年来，她没买过100元钱以上的衣服，最值钱的“行头”球鞋不是队里发的，就是朋友送的。她唯一的“宝贝”是几个月前刚买的笔记本电脑——这是她用年初的奖金加上家里赞助的一部分钱买来的“生日礼物”。

　　袁春花说，提起盼盼在省里踢球，邻居们几乎无人不知，但乡亲们都只知道盼盼有出息，代表河南踢球，却没有人知道孩子每个月只有120元收入一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3　　“足球之乡”也面临后继乏人的问题

　　其实，女足球员待遇低，这在圈内是不争的事实。和备受争议的男足相比，女足似乎连争议的声音都很少出现，她们仿佛成了一个被遗忘的群体。

　　省女足一队教练、我省足球名宿门文峰说，女足队员每天的训练量很大，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比不少男足队员还辛苦。但相比已完全市场化的男足，女足仍然在“体制内”。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国内女足超级联赛的社会关注度很低，不少球队鲜有赞助商问津，女足球员的收入普遍不高。除个别优秀球员月收入能到3000元外，一般在编球员的月收入往往在2000元之内。

　　此外，编制成为区分球员待遇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编制的球员只能以“集训队员”的名义呆在队中，每个月的固定收入非常可怜。目前在省女足一队里，3名来自我市的女足队员均为“集训队员”。在采访过程中，盼盼曾表示，她已是她们这个年龄的队员里“拿奖金最多的”了。

　　9月14日，《河南日报》曾刊发《河南女足姑娘的烦心事儿》，指出女足待遇低导致女子球员越来越难找，已严重制约了我国女足的发展。而近年来有关中国女足情况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目前，国内女子足球运动员的注册人数只有1000多人，是德国注册人数的1％。，也远不及新科世界冠军、以前中国女足的“脚下败将”日本。

　　这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证明地方女子足球人才的匮乏。虽为“河南的足球之乡”，我市也不例外。

　　我市女足首任教练李俊杰说，1988年，为给省女子足球队输送人才，市体育局决定大力发展女足事业。于是，他从一名男足教练转变为女足教练。

　　由于洛阳足球基础很好，过去踢球的人也很多，李俊杰曾经带过最多有70名队员的女子足球队。因为人数过多，他只好把队员们分开训练。有时候，他根本不用去学校挨个找队员，不少家长甚至主动要求把孩子送到队里。

　　而随着国内足球氛围的衰退，李俊杰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寻找队员上。“现在体校不收训练费，队员的吃、住、服装包括器材体校都负责，还有一定补助，但来踢球的女孩子还是越来越少了。”李俊杰说，现在他们发现了好苗子，必须得过班主任和家长两道难关。很多家长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踢球，尤其是女孩子；有时就算孩子来了，他们还要和各种培训辅导班抢时间。

　　“越是待遇低，越是没人踢，队员的挑选余地就越小。这样一来，成绩上不去，没人关注，待遇自然得不到保障，就更找不来人了——这是恶性循环！”一名圈内人士如是说。

　　4　　有执著，或许就会有希望

　　据悉，目前，市足球单项体校女足有两支球队，甲组的队员基本上已经上了初中，乙组则以小学四五年级为主，两队人数加起来不过有四五十人。

　　李俊杰说，目前我市女足主要有4名教练，其中他和王庆的教龄都在25年以上。多年的教练生涯给他们带来了一身的伤病——现在李俊杰患有心脏病，而王庆则因为喉癌一直在进行化疗。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在坚持——只要是在运动会或是体育课上发现好苗子，他们就会不厌其烦地去学校和孩子家里做工作，哪怕一次次被拒绝。

　　在他们的带领下，洛阳女足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荣耀。2006年，洛阳女足夺得省运会冠军，且全部比赛未失一球；省运会后，我市向省队输送了10名球员，是近年来输送人数最多的一次。

　　在接受采访时，门文峰也表示，即使条件艰难，去年河南女足先后获得全国女子足球超级联赛第八名、全国女子足球锦标赛第三名及全国青年女子足球锦标赛冠军。今年，河南女足有了赞助商，被冠名为“河南钢铁女子足球队”。“我现在只能带着她们取得好成绩，才能引起上面重视，也才能为队员们争取待遇。”门文峰说。

　　“现实这么残酷，到底是什么在支持着你踢球？”面对这个问题，买盼盼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父母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还有王教练，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得继续踢下去。”

　　她说得没错。即便是声称“下辈子要还有女儿，说啥也不让她踢球”的袁春花，也认为孩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再难也得供着她”。而被盼盼认为“干爸”的王庆，多年来一直兑现着自己的承诺，用行动表示着对这个女孩儿的支持。

　　现在，令大家比较欣慰的是，盼盼去年开始在河南师范大学读书，今年已经上大二了，校方还给减免了一些费用。袁春花说，自己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弹花店生意好一些，因为“要不是为了盼盼的学费，俺俩就不开这店，出去打工了”。

　　对于未来，盼盼虽然有些迷茫，但言语间还是透露出无限希望，正如她的名字所体现的那样。

　　被誉为“铿锵玫瑰”的中国女子足球，能盼来怒放的春天吗？

　　也许，我们能从这些人的执著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