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眼中,贾平凹不仅仅是个大作家,更是个大好人,一个不端架子、容易接近、让人感念的大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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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贾平凹是1981年认识的。当时长安杂志社和延河杂志社正在西安举办文学讲座,由其主讲《学写短篇小说的几个问题》。贾平凹陕南口音比较重,学员听不懂,他就用粉笔在黑板上边写边讲:
文学是条河流,看到的是它,看到的又不是刚才的它。
文学是座宫殿,磕不开是道铁门,磕开了是张薄纸。
不能用学工程的方法去学文学,不能企图在别人的提携下成为作家。
你的心是雄鹰的心,你的爪是家鸡的爪。
要在自己的菜园子里打一口深井,浇灌自己的菜……
他讲得很带劲儿,学员们听得很认真。下课后,我跑到台上让他签字,看着他在笔记本上签下“自然则美”四个字,打这以后,我们就认识了,我还打听到他在大车家巷住。听他的课多了,我们的交往就渐渐多了起来。
平凹家的蜂窝煤不够烧了,我和他就拉着板车去买煤、搬煤。我和同事还帮平凹搬过新买的沙发。记得沙发刚拉到他家时,他既高兴又担心,问我们:“我买这么好的沙发,老家来人会不会骂我?”
1987年10月的一天,偃师老家的两位同志来西安找我,说县里要成立文学社,办一份报,想让平凹题词。我领他们来到平凹家说明情况后,平凹欣然应允,提笔就在宣纸上写了刊头。题词的大致内容是:文学艺术最重要的是个性问题,不论写什么,用什么形式写,关键都是有没有高的境界。老家人看后很兴奋,根本没想到这位大名人会这么痛快。不久,《鹿泉》报便在贾平凹的支持下如期创刊了。
平凹有很典型的文人性情:爱书如命,因为这一点,他的插架书从不借人。我曾见他的竹书架上有一张字条:“上至高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讨吃讨喝可以,索钱索命也行,借书者,概不借也。”不过,平凹本人的著作出版后,他每次都不忘签名盖章送我一本。接到他的第一本散文集《月迹》赠本时,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我给你钱”,当时曾惹得他很不高兴:“你要给我钱,你去书店买。”后来他又赠我一本《平凹论文集》和一本《心迹》。1991年11月24日,平凹在西安钟楼签售他的新作《贾平凹小说精选》,我没打招呼,也排在长长的等待签名的人群中。轮到我时,他抬头一看是故人,随即小声责怪:“你何必排队掏钱买书,到我家我送你一本。”他在书的扉页上写下“元兴兄正 平凹”,没想到他竟尊我为兄,让我很不好意思。
每次去平凹那里,总见他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写。一次,他正在写一篇散文,见我进来,便声情并茂地朗诵给我听,恍如进入了文中的境界。还有一次我在北大街一家剧院门口撞见他,记得当时他站在一棵平常的弯榆树旁,用手不停地抠榆树皮,没多久,他的颇具哲理意蕴的《弯榆杂感》一文便在刊物上发表了,足见其才思之敏捷。
我在西安呆了12年,1993年调回偃师工作,非常思念贾平凹。2010年10月我回西安,想去看他,但已不知他住在哪里(听说他先后搬了11次家)。我通过孙见喜打探到他的新住址,带着一箱银条罐头去了,一按门铃,门开了,又看见了平凹那张久违的亲切的脸。平凹看见我也很高兴,又是递烟又是泡茶,我们聊了好长时间。临走时,他送我下楼,紧握着我的手说:“有事你给我发短信,咱俩是30年的老朋友啦!”他送我的《怀念狼》我至今还珍藏着,每当看到这本小说,我就想起那次会面,想起他那句“咱俩是30年的老朋友啦”。
是的,30年的交往,一段交心的情谊,在我眼中,贾平凹不仅仅是个大作家,更是个大好人,一个不端架子、容易接近、让人感念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