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玉明 吴芳

　　西工区汉屯路附近，住着一对“奇怪”的母子：母亲淑英57岁了，头发花白，儿子乐乐却只有10岁，比淑英的亲孙女泉泉大4岁。原来，10年前淑英只是乐乐的保姆，后来阴差阳错成了乐乐的母亲……

　　了解乐乐身世的邻居都知道，他是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曾被亲生父母和“第一任”养父母抛弃……

　　1　淑英下岗后打的第一份工，就是给乐乐当保姆

　　前天下午，记者在西工区汉屯路附近遇到了淑英，她刚送孩子上学回来。随她进入楼道后，我们走进一套凌乱不堪的单元房——客厅仅有10平方米左右，书桌、衣服等物品将屋子堆得满满的。

　　淑英收拾着沙发上的衣服笑着说：“这都是街坊送的，书桌是别人扔掉的，俺掌柜拉回来修了修当孩子的书桌；那个棋盘是乐乐去年被评为‘品学兼优好学生’的奖品。”说着说着，她找出一张照片骄傲地说：“你看，这就是乐乐，学习可好了，考试成绩在班里总是前五名。”

　　回忆起10年前收养乐乐的经过，淑英多次哽咽。2001年冬，淑英和丈夫东诚都下岗了，他们的儿子阿宁刚从部队转业回来，还没找到工作。为养家糊口，东诚找了份门卫工作，一个月工资200元，淑英也开始想办法找工作。

　　2002年2月，一个热心人给淑英介绍了一份保姆工作：全天帮人看孩子，每月300元工资。淑英很高兴，满口答应。

　　第二天，一辆灰色轿车停到淑英家楼下，一个30多岁的女人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来到淑英家。打开婴儿的襁褓，淑英吓了一跳——孩子瘦得皮包骨头，全身发紫，十根手指不正常地蜷在一起，伸不直，屁股上满是针眼；再一看女人带来的物品，一盒心血康映入淑英眼帘。

　　淑英知道心血康是治疗心脏病的药，她立刻把婴儿还给对方：“孩子有心脏病，我带不了，万一出点儿啥事儿，我担当不起。”

　　“大姐，谁家孩子不生病？你就帮我带一段时间吧，我们实在是太忙了。”女人苦苦哀求。恰在这时，襁褓中的婴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淑英心里一软，下意识地冲过去给孩子冲奶粉。就这样，她接下了这份差事。

　　2　乐乐生病后被养母抛弃，保姆花光积蓄抢救他

　　后来，淑英了解到，送孩子来的那个女人是孩子的养母，孩子小名叫乐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不久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医院门口。乐乐的养母有个亲生女儿，想要个儿子，就把乐乐抱回了家。

　　得知孩子的身世后，淑英心疼得直掉眼泪，她找来两个小核桃塞到乐乐手中，帮他练习伸手指。乐乐可以吃饭了，淑英就省下钱买鸡蛋，做好给乐乐吃。她还给乐乐熬米油、做手擀面，面片儿擀得薄薄的，乐乐喜欢吃……

　　乐乐的养母只在每周六上午把乐乐接回家，下午再送回来。每次对方来接孩子时，淑英总会多做点儿手擀面让她带回去给乐乐吃。几个月里，乐乐没犯过一次病，被养得又白又胖，他的养母很满意，给淑英结算了工资，带走了孩子。

　　乐乐被带走后，淑英和东诚每天回到家都觉得空落落的，他们商量着过去看看乐乐，然而他们还没去，乐乐就被送回来了——2003年1月的一天，淑英正在家里洗澡，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赶紧披上衣服出来，便看到一岁多的乐乐正躺在沙发上哇哇大哭；孩子身旁放着一包衣服，东诚正站在旁边发呆。

　　“我一开门，孩子的养父就说，孩子给你们养吧，然后把孩子扔在沙发上走了。”东诚说。淑英赶紧给乐乐的养母打电话，对方告诉她：“乐乐我们不要了，你们和乐乐有缘，送给你们养吧……”

　　通话中，他们得知乐乐的心脏病发作了，就赶紧把乐乐送到医院。医院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时，淑英给乐乐的养母打电话，养母到医院扫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乐乐说：“孩子都不行了，要不你们把孩子扔在医院吧。”    

　　一向好脾气的东诚立刻火冒三丈：“这是条人命，不是猫啊狗啊，说扔就扔了！你狠得下心，我们还狠不下心呢。”乐乐的养母走后，淑英含泪拉着医生的手苦苦哀求：“医生，你给孩子用最好的药，一定把孩子救活！”

　　重症监护室的费用高得吓人，第一天就花了400多元。淑英拿着单子看了一眼就掉泪了：“一天的医药费比咱一个月的工资还高！”“哭啥？钱花完了再挣，救孩子要紧。”东诚说。

　　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乐乐的病情好转，而淑英一家，也花光了所有积蓄。

　　3

　　亲妈不要，养母也不要，不能让孩子没爹妈

　　记者和淑英聊天时，她不停地看墙上的挂钟。16时10分，她站了起来：“孩子要放学了，我得先去接他。天冷，不能让孩子在校门口等。”

　　乐乐的学校离家只有两站路，像他这样大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自己走路或坐公交车上下学，但乐乐从小到大都由淑英夫妻俩骑自行车接送——乐乐走不了远路，走一阵儿就呼哧呼哧喘粗气。

　　曾有一段时间，淑英想为家里减轻经济负担，就找了份保洁工作。有天下班稍晚了些，淑英在路口碰见了走路回家的乐乐，当时，乐乐靠着路边的墙，累得一步都走不动了，还喘着粗气，把淑英吓坏了。第二天，淑英就把工作辞了。

　　东诚说，别看现在淑英对乐乐最亲，当初收养乐乐时，最反对的却是淑英——一家三口曾开了好几次“家庭会议”，淑英认为，她只是孩子的保姆，根本没想过要收养这个孩子，再说家里这么困难，他们的儿子还没结婚，留下乐乐，儿子将来不好找媳妇……

　　然而，淑英嘴里说着不想收养乐乐，手却抱着乐乐舍不得松开。她连着好几晚都睡不着觉：“把孩子送到福利院，这大冷天，孩子会不会冻着？他在福利院能生活好吗？万一犯病了有没有人管……”

　　最后，淑英的儿子阿宁说：“咱把乐乐留下吧，亲妈不要，养母也不要，不能让患有先心病的孩子没爹妈。”儿子的一句话，让淑英和东诚下了决心，可在乐乐如何称呼他俩上面，夫妻俩又有了不同意见——东诚说应该叫爷爷、奶奶，淑英则坚持让乐乐叫他们爸爸、妈妈，因为爷爷、奶奶再亲也比不上爹妈亲。就这样，这家善良的人给一个被遗弃两次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4

　　拼上老命再干几年，

　　明年一定要给孩子做手术

　　正说着，淑英和乐乐回来了，乐乐手里还捧着一盒臭豆腐。

　　“乐乐闻到臭豆腐的味儿就馋了，我买一份让他和泉泉分着吃。”淑英说。她慈爱的目光里，映着乐乐瘦高的身影。对着记者开心地叫了声“阿姨”后，10岁的乐乐和6岁的泉泉开始“对付”那盒臭豆腐。

　　看着乐乐纯真的笑脸，东诚轻轻地叹了口气。乐乐的室间隔膜缺损达13毫米，属比较严重的心脏病，必须通过手术把缺口补起来才行，手术越早越好。做手术需要两万元手术费，这对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些年来，淑英没给自己和东诚买过一件衣服。接受采访时，淑英穿着一件款式很老的毛衣，除了左袖是深绿色的，其他部分都是浅绿色的，左袖像是刚接上去的。“这是我结婚时买的毛衣，已经穿了30多年了，袖子烂了个洞，我用别的线接了一截……”淑英说。

　　淑英的孙女已经6岁了，但孩子从小到大，她这个当奶奶的没给孙女添过一根针线，省下的钱都被她存了起来。

　　当问及他们是否埋怨过乐乐的养母时，淑英摇了摇头：“她也是想给乐乐找个好人家，就当上天又送给我一个宝贝儿子，多好啊！”自始至终，淑英夫妇没透露过乐乐养母的任何信息。她说，不能给人家惹麻烦。

　　去年，东诚又找了份开车的活儿，他说：“我老了，命不值钱，拼上老命再干几年，明年一定给乐乐做手术，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