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仁伟 吴芳

　　临近中午，房门被敲响了。我打开门，是从县城来的表妹。

　　表妹一早来市里办事，顺便过来看我，把她母亲也就是我姑姑带给我的干菜送来。

　　我责怪她：“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给你做点好吃的。”表妹说：“有什么吃一点儿就行，我下午坐车回去。”我拿起外套说：“走，出去吃，家里什么也没准备。”表妹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吃也行，不饿。”我笑着说：“咋能不饿？忙了一上午。不然我们叫外卖。”

　　我拿起电话问表妹：“吃什么？”表妹说：“什么都行。”我说：“喜欢吃什么咱们就要什么，快说！”表妹突然怔住了，望着我发呆。“自己喜欢吃什么还不知道啊？还用费劲儿想吗?”我笑道。表妹缩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地说：“我真不知道，随便吧！”我只好按照自己认为表妹可能喜欢的叫了外卖。

　　放下电话，我坐到表妹身旁，说：“怎么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呢?一个人总会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表妹笑笑，无奈地说：“我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你姑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表妹和姑姑住上下楼，表妹一天三顿饭都在姑姑家吃。姑姑对做饭情有独钟，几乎不让别人插手。我去姑姑家多次，每次都是姑姑大展厨艺，做的饭菜真是很好吃。我说：“姑姑做的饭菜多好吃呀，不合你的胃口吗？”表妹望了我一眼，苦笑道：“我现在还不到40岁，可我的胃已经六七十岁了，你说我会有胃口吗？如果你也这么吃，用不上两年，你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了。”

　　我一时没明白表妹所说的意思。表妹看着我，叹息了一声说：“我们现在早晚吃粥，午饭吃面食，都是软软的，菜也是，这很合我爸我妈70岁的胃口，可这么软的饭菜合我的胃口吗？我现在的胃已经提前进入老年状态了。”两滴泪突然就从表妹眼中滚落下来。

　　我有些慌乱，表妹却擦了一下眼睛继续说道：“大家都羡慕我，一天三顿饭吃现成的，可让他们吃吃试试。”我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胃，天天都吃这样的现成饭怕我也会没胃口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一个人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很可悲的。

　　我有些可怜表妹，说：“那你在家做点儿自己想吃的，哪怕几天做一顿也行啊！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的胃留一点喜好吧！”表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半顿都不行,我试过，结果你姑姑痛哭流涕，说我嫌她老了，说她每天忙忙碌碌地做饭给我们吃，我们还不满意不领情。好在吃饭又不是吃药，没必要惹她不高兴。”

　　“你能忍，可那爷俩呢？”我指的是表妹夫和表妹的儿子。表妹立刻牙疼似的捂了下腮帮子说：“受不了就跑呗！在单位吃，在学校吃，还能去孩子的爷爷奶奶家吃，跑不了就愁眉苦脸，吃饭跟吃药似的，惹得你姑私下里骂他们爷俩是白眼狼。”

　　我心里涌起一丝酸楚，说：“你跟我姑姑说说，别把饭菜做得太烂，吃着不香不说，对年轻人的胃也没太大好处。”表妹一摆手说：“这话可不能说，一天三顿饭都吃现成的，又挑软又挑硬的，老人家怎么想啊！再者说，合了我们的胃口，他们的胃就受不了。”我一时语塞。

　　外卖送来了，表妹吃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头。我明显地感觉到，这饭对于表妹来说有些硬了，因为，这饭我吃着不软不硬，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