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总忍不住想起少年时快乐的往事。我老家在一个山间的平原上,四野望去,是连绵起伏的山。山不高,却长满树木,下雪的时候,山上的绿色极少,那少许的绿意,听大人们说是松树林。雪下着,毫不理会我们这些兴致很高的少年,雪花还故意往脖子里钻。这时,我们开始渴望拥有手巧的母亲织的围巾,可以让我们躲避冷风对脖子的侵袭。
待雪稍停,冷意便一点一点显露出来。为了暖和一下,我们开始制造取暖的工具。拿一个旧易拉罐,将上面的盖子去掉,对称地打上两个洞,用铁丝穿上,方便手拎,里面放上燃烧的木炭,衣服的口袋里装些干树枝,可以随时添柴。
谁拎的易拉罐漂亮,谁的木炭烧得旺,谁最有面子。我们比赛似的在村子里四处跑动,碰到有人问冷不冷,便骄傲地提起易拉罐给他们看。
上小学之后,这样疯玩的机会少了很多。下雪的时候,父亲总是很早起床,拿一把大铁锹,在雪地上铲出一条路。那时的雪很大,我小小的脚丫便踩着父亲铲出的小路向学校走去。
后来,雪在我的印象中逐渐淡薄,从初中开始,我离家去了数十公里外的县城。每年下大雪,最难忘的就是乘公共汽车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每次上学,父亲和母亲都要送我去车站,帮我背着装满衣服的提包,还有母亲为我准备的花生和苹果。等我坐上车,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注意安全。一直到汽车启动,父亲和母亲还在车站立着,望着汽车在他们的视野里走远。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了七年。在那个小县城,我度过了由初中到高中,再由高中到大学的时光。每逢下雪,教室远比宿舍暖和,我们站在教室的走廊里,三五个同学一起望着漫天的雪花,畅谈对未来的憧憬。有时也跑到校园里,一群人打雪仗,让我依稀想起童年。
后来,我在洛阳上大学,大一那年冬至,下雪了,全班同学一起包饺子,我们拿面粉往女同学脸上涂抹,她们毫不示弱地反击,一个个都成了小白脸。吃了热腾腾的饺子,天已经黑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在校园里打起雪仗,到最后,几个女同学的羽绒服都湿透了,她们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这是我们在洛阳难忘的第一场雪。
现在,大学同学已四散各地,当我看到窗外飘起雪花时,还是忍不住给朋友们发信息,告诉他们洛阳下雪了。吃过午饭,我跑到外面站了十几分钟,团了一个大雪球带回办公室。同事不解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这雪带给我多少快乐。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就是在一场又一场雪中消逝。
下午六点,从单位出来,我站在站牌处等车,雪越发大起来。很多人站在空地上,弯着腰,缩着脖子。雪毫不理会他们的感受,兀自下着。我站在人群中,听他们对雪的抱怨,竟然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说服他们。同样的雪花,同样的人,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少年时的乐趣了?
雪依然下着,等我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回住处,冷风中飘落的雪花渐少,我看到屋子里的灯光,心中有着莫名的欣喜,这灯光,温暖了从冷雪中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