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会”是个操心活。一大早，高东文就开始检测“海盗船”的部件。 　　家人难得相聚，谢桃芳不住地往儿子嘴里塞好吃的。

　　他们是洛阳的“吉普赛人”，一年到头开着载着帐篷、游乐设备的卡车赴各地“赶会”，到了春节也无法回家团圆。可是，无论走多远，留在老家的老人、孩子，总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牵挂……

　　1　　跟着各地的节庆活动，他们游走全国

　　“轮到咱们过年了。豆奶粉和芝麻糊给咱爹，红枣粉和蛋糕给咱妈……”正月十二一大早，在关林市场买了一大堆礼品后，高东文边整行李边向妻子谢桃芳交代。3小时后，高东文和妻子回到了家——孟津县白鹤镇王良村的一所普通宅子。还没进门，他就喊了一声：“妈，俺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看见儿子，还没张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自称“赶会人”的高东文，今年35岁，和妻子一起靠经营游乐设备为生。一艘可乘坐20人的“空中海盗船”，是他们最重要的“资产”——一家老少六口人的生活，靠的就是“船票”收入。

　　每年一开春，高东文夫妇便开着一辆二手东风卡车从家出发，一走就是一年。锈迹斑斑的卡车上有他们的全部家当：“海盗船”、搭帐篷用的铁架和帆布、一张折叠床、锅碗瓢盆等。

　　卡车的驾驶室里贴着张日程表，上面写着全国各地的展会、节庆开始的日子：1月，洛阳市区春节庙会；2月，淮阳太昊陵庙会；4月，内蒙羊绒服装展会；8月，陕西榆林商品博览会……高东文这一年的“工作计划”，就照着这样的日程表安排——哪里人多，他便到哪里“赶会”。

　　与高东文一起出发的，还有许多他的同乡。王良村一直以“杂耍”闻名：早些年，不少村民都靠耍杂技、耍猴为生；近几年，大家纷纷开始经营游乐设备。若将各家的“转椅”、“宇宙飞船”、“小火车”等集中到一起，足以开一个大型游乐场。每年大家出发时，一辆辆大卡车鱼贯驶出村子，情景颇为壮观。

　　每到一个地方，高东文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营扎寨”。搭好帐篷后，他们会和当地居民就水电等各项费用进行协商，之后组装设备、招揽生意。

　　2　　生意好时，一年能挣八九万元

　　常年风餐露宿，吃了多少苦，高东文和他的老乡们是说不清的。

　　三四月份的内蒙古天寒地冻，夜里温度常在零下几十摄氏度，凛冽的寒风总能钻进帐篷，裹着几床被子还是浑身冰冷，整宿都暖不热身子。

　　夏天到了湖北，帐篷变成了蒸笼，呆在里面又闷又热，几乎喘不过气。一天晚上，高东文干脆在草坪上铺张凉席睡了一晚，早上醒来一看，两条腿被虫子咬得布满红疙瘩，肿得老高。

　　游客多的时候，高东文夫妻俩忙得顾不上吃饭是常事。为了节省时间，谢桃芳练就了“硬功夫”：一顿饭能吃很多，一顿顶一天。

　　“俺和俺媳妇都是庄稼人出身，啥‘症’都能受。只要生意好，再累也高兴。”高东文说，靠着吃苦耐劳，生意好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一年能挣八九万元，生意不好时也能挣五六万元。

　　2010年春天，高东文夫妇拿出多年的积蓄，在南阳市西峡县某风景区建了一个儿童游乐园。对于“赶会”的人来讲，在公园或景区“定下来”，能负担得起昂贵的场地租赁费，已算小有成就了。

　　3　　身在异乡，灾难曾不期而至

　　对高东文夫妇来说，似乎一切都越来越好。可就在游乐园建起的那一年，夫妻俩遭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夏天。

　　2010年7月27日，西峡县突降特大暴雨，山洪暴发，修建在河谷中的儿童游乐园被洪水吞噬。洪水退去，游乐园中仅剩下一些扭曲的钢筋架。

　　“当时脑子一下子蒙了，我坐在那些架子边上，一整天没跟人说话。”高东文说。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一下子打垮了这个惯于隐忍的汉子，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看着万念俱灰的丈夫，平日里嗓门大、脾气爆的谢桃芳先冷静了下来。她轻声安慰丈夫：“咱命大，要不是有人喊,恐怕咱自己都被洪水卷走了。只要人好好的，啥都不怕，冲走的咱再挣回来。”

　　夫妇俩决定咬紧牙关，从头干起。

　　4　　最放不下的，是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今年春节，当别人都回家团聚时，高东文和谢桃芳又开始忙了——他们打算在春节期间好好赚一笔。

　　一开始，对去哪里“赶会”，高东文十分犹豫。谢桃芳提出了建议：“要不咱就去关林庙会吧，离家近，爹妈、孩子有个啥事儿也好照应。”

　　的确，常年离家，夫妻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的老人和孩子。他们有两个儿子，大的11岁，小的才两岁半。两人外出时，孩子全靠年迈的父母照看。

　　“孩子们还算懂事，不咋让俺们操心。只是父母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俺们也照应不了，对不住他们。”提起父母，高东文满脸歉疚。

　　腊月二十三，夫妻俩来到关林庙会。年底了，小儿子哭闹着要找爸妈，高东文的父亲便带着孩子也来到庙会上。

　　关林庙广场上的帐篷里，“赶会人”的除夕过得很简单：没有饺子，没有丰盛的菜肴，一张小木桌上只有从饭店打包回来的几个菜，一家5口人围着一台小电视看春晚。

　　“那天晚上我给我妈打电话，说忙完了庙会，一定要‘再过一回年’。晚是晚了点儿，但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就中！”坐在母亲身边，高东文笑着说。　　

　　记者手记：从一个城市奔赴另一个城市，从一个镇子赶到另一个镇子，总在漂泊的高东文们，总是“外地人”。他们的衣衫也许常不整洁，他们的言谈也许常不温文，但在他们身上，却时时体现出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韧劲儿。

　　一共采访了王良村十余位“赶会人”。生活的艰辛，他们平淡面对，没有一句怨言。忙忙活活一年又一年，他们很少说“不满足”，说的最多的总是“对不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孩子。

　　祝福这些努力工作、认真生活、为别人带来欢乐的“赶会人”，愿他们在新的一年里健健康康、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