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奘离蜀东下。 记者 赵朝军 翻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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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张广英
避乱离洛
郑善果的知人之明,使13岁的少年玄奘被破格剃度,进入佛门,在洛阳净土寺研修佛经。
我们知道,十几岁正是男孩子活泼好动的时候,很少有坐得住的。但玄奘不同,他小小年纪就“爱古尚贤,非雅正之籍不观,非圣哲之风不习”。也就是说,他思想上比较“早熟”,从小就有远大理想,不喜欢和同龄人一起玩闹,把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洛阳净土寺有两名造诣很高的僧人,一是景法师,一是严法师。玄奘早慕二位法师之名,以前苦于“名不正言不顺”,无法专门求教。现在有了机会,他就先跟着景法师学习《大般涅槃经》。这部佛经主要讨论的是佛性问题,即佛应该具备哪些品质,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佛等。随后,他又跟着严法师学习了大乘佛教的重要佛典——《摄大乘论》。玄奘最初正式从师学习的这两部经书,对他的一生影响很大。
当时的洛阳是全国政治经济中心,佛学氛围浓厚,常有高僧在各寺院开设讲坛。少年玄奘除了在净土寺修行,也常到各寺院听讲,他天资聪颖,加上勤学不辍,很快就在洛阳佛学界小有名气。
然而,好景不长,隋炀帝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朝廷的暴政引发了农民起义。李密率领瓦岗农民起义军,与隋军展开了争夺洛阳的大战。曾经十分繁华的东都洛阳沦为战场,百姓难以维持生计,四散避难,各寺院的僧人也纷纷逃离。
19岁的玄奘眼见局势混乱,在净土寺里已难觅一片净土,便与二兄长捷商量:“大家都往西走了,我们不如也去长安,说不定在那里可以继续求学。”事已至此,长捷只好听从玄奘的建议,西行长安。
从洛阳到长安,路途不算很远,兄弟二人简单整理了行装,很快就出发了。可是,到长安后他们发现,想在这里求学,至少目前是不现实的:唐王朝初建,百废待兴,没有人关心佛学,偌大一个长安城,竟找不到一个开讲佛经的场所!
全国的高僧不在东都洛阳,也不在京师长安,他们都去哪里了?兄弟二人经打听得知:较为偏远的西南蜀地未受战乱影响,高僧们都到四川讲学去了。既然这样,二人毫不迟疑,立即决定离开长安,奔赴四川。
玄奘与二兄长捷经子午谷入蜀,当他们越过秦岭,到达汉川(今陕西南郑县)时,意外地追上了先行南下的景法师。“他乡遇故知”,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大家结伴而行,玄奘在途中继续随师父学经,一个多月后,一行人抵达已成当时全国佛教中心的成都。
陈门双骥
隋末唐初的战火没有波及四川,因此玄奘兄弟来到成都时,看到的是一派太平景象。全国的高僧云集这里,开讲坛,授佛经,有时也与道教展开辩论,一切充满生机。他们感觉终于找到了“组织”,便在空慧寺安心住了下来。
长捷在洛阳佛教界早有盛名,他满腹学问,风度翩翩,口才绝佳,常被邀请去开讲座。到成都后,讲经说法又成了他的日常生活。不过,当时已改朝换代,建立唐王朝的李渊父子尊道教鼻祖李耳(即老子)为祖先,不像隋炀帝那样只重佛教。因此,长捷除了为人们讲佛经,也讲老庄。用现在的眼光看,他既是“偶像派”,又是“实力派”,所开设的讲座很受欢迎,在成都引起不小的轰动。
与长捷相比,玄奘初到成都时的生活比较封闭。他潜心学问,跟着道基法师等人学习,很快就掌握了多部重要佛典,以至于道基法师感叹:“我从没见过悟性这么高的学生!” 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21岁的玄奘在成都受了具足戒,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具足戒又称大戒,是佛教僧尼的最高戒律。佛教认为,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僧人,必须经过长期修行,而一旦受具足戒,就说明这个人在佛学上已有很高的造诣。受具足戒并修习律藏后,僧人即可独立主持佛事。那么,玄奘受具足戒后,要遵守多少条戒律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多达250条!这些戒律对僧人的佛学修养和日常生活都有严格规定,甚至细化到了如何喝水。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酷的,如果是尼姑受具足戒,要遵守的戒律更多,达到300多条。当然,对一般的居士来说,是没有这么多“清规戒律”的,只用遵守其中几条可以了。
玄奘受了具足戒,发誓遵守250条戒律,此时国家才为他发放正式的度牒(即当和尚的凭证),成为一个官方认可的僧人,并享有一定的待遇。从这时起,玄奘也可以独立讲经了,他是真正的厚积薄发,在成都佛学圈的声望很快赶上了二兄长捷。那些见识过长捷法师风采的人,如今见玄奘年纪轻轻就精通佛学,赞叹不已,将他们兄弟誉为来自东都洛阳的“陈门双骥”。
成都的生活是宁静而安逸的,玄奘不缺少鲜花和掌声,但他并没有满足于此。24岁那年,他和二兄长捷商量:“这里的佛经,我们几乎研究遍了,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不大。我们不如离开四川,到各地访求名师吧!”长捷听了这个提议颇感意外。他对玄奘说:“这和当初离开洛阳可不一样啊!那时我们是为了求学,同时躲避战乱。现在国家太平,你我在这里也有了很高的声望,何必还要东奔西走?”
玄奘一听,明白二兄是满足于目前的成就,留恋成都的生活,不愿再过苦日子了。虽然兄弟情深,但人各有志,怕长捷阻拦,他决定不辞而别,云游天下求学。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此后兄弟二人再没见过面。
誉满京师
当时,玄奘离开成都,沿江东下,是和商人结伴而行的。古代交通不发达,一个人长途跋涉,动不动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不确定因素太多。不像现在,你想去哪里了,事先打个电话联系好,坐上汽车、火车就能走,乘飞机更可以节省时间,古代没这个条件。僧人常是芒鞋破钵,独自出行,而商人往往以商队方式行进,带有足够的粮食、水和钱财,一般还有自卫武装。因此,考虑到路上的便利和安全,僧人通常喜欢与商队结伴而行。
不过,僧人并不是商人的累赘,双方是互惠互利的。举例来说,僧人享有免税指标,双方结伴而行时,僧人可以帮商人带一些东西,说是自用的,就可以免去关税。总之,从历史上来看,僧人和商人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与我们平日想象的大不一样。
玄奘随着商船离开成都,入长江,过三峡,很快到了荆州(今湖北江陵县)。登岸后,玄奘在天皇寺设坛开讲《摄大乘论》等佛经,听者如云,连周围一些很有名望的僧人也被吸引了过来。随后,玄奘又至扬州、苏州等地拜谒高僧。当时苏州东寺的住持智琰已60多岁,很有学问。听玄奘讲经之后,这位高僧觉得自己穷尽一生,也难达到这样的高度,不由得潸然泪下。他感叹自己是“桑榆末光”,而玄奘是刚开始散发光芒的太阳,因此对玄奘“执礼甚恭”。玄奘对智琰法师也很尊重,两人遂结成忘年之交。
离开苏州后,玄奘又北上相州(今河南安阳)、赵州(今河北赵县),遍访高僧,学习了《杂心论》等多部佛教经典,同时也研究了佛教各派的学说。这段时间,玄奘时常想,当初自己和二兄长捷离开洛阳,目标是到长安求学。当时唐王朝初建,那里的佛教事业很不景气,连一个讲经的地方都找不到。如今好几年过去了,长安毕竟是唐朝的京师,佛教事业应该有很大发展了吧?无论如何,自己应该再去看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就这样,武德九年(公元626年),玄奘满怀希望,再次来到长安。
应该说,玄奘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时候的京师长安,早已不是当初模样,佛教已经兴盛起来,各种佛事活动频繁,还涌现出不少高僧。玄奘便在大觉寺住了下来,一边给人讲经,一边继续学习。当时长安有法常、僧辨两位大师,博通佛学,声驰海外,跟随他们学习佛经的人很多。这两位大师见玄奘对所学经书过目不忘,并能从中发现很多问题,因此对他格外赞赏,认为这个年轻人身上担负着光大佛教的重任。他们不无感慨地说:“我们已经老朽,恐怕不能看到玄奘日后的成就了,他真是佛门的‘千里驹’啊!”
这话传了出去,玄奘在长安城便有了“佛门千里驹”的美名。他凭着对佛学的执著追求,很快誉满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