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城遗址植物园的梅花开了。
这个梅园不算太大,布置却别具匠心,有缓坡,有小亭,有形状各异的观赏石,有傍着梅林淙淙流淌的溪。一株株梅树,细细弱弱的,如同身量未长足的少女,枝头或金黄或鲜红或含苞或怒放的梅花,就是她欲语还休的娇羞脸庞了。这样的风情自然惹人怜爱,何况还有淡淡的清香在身边缭绕,游人至此,怎能不陶醉忘归呢?
早春,去隋唐城看梅花,就成了我闲暇时最好的享受。
赏梅,最好是在雪中。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一剪寒梅顶风冒雪傲立枝头,那风姿,那精神,多么有诗意,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啊!几年前的早春三月,一夜北风催开了漫天桃花雪,我抑制不住满心欢喜,兴冲冲地在网上发帖,邀人去隋唐城共赏梅花。到得梅园,雪一直在下,因气温偏高,枝头和地上却没有预想中的被皑皑白雪覆盖。纵然如此,我们还是在梅林玩得兴尽方归。
虽然喜欢赏梅,我心里却无比清楚,自己迷恋的其实不是梅花,而是踏雪寻梅的风雅。
生活在牡丹甲天下的洛阳,我从小就对国色天香的牡丹情有独钟。盛开在灿烂阳光下,摇曳在和煦春风里的牡丹,花形硕大,线条繁复,色彩艳丽,姿态高雅。假如用它来代言国家,它独有雍容富丽和大气的气质;用它来比喻个人,它就像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是优裕生活熏陶出来的华贵和典雅。花能如此,夫复何求?
假如能做一朵花,我愿意是牡丹,浴在暖阳下,醉在春风里,无风无浪地,平安走到花事的尽头。
早春的梅园游人稀少,走得累了,我傍着一株梅树坐下。阴沉的天空下,一树的红梅无视身边料峭的寒风,兀自对着我微笑。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手机振动,远在西安的友人问我在忙什么,我说我在隋唐城看梅花呢;我说我在思考一些问题,比如雪压冰封下的梅花会不会羡慕一朵牡丹花。
友人答:羡慕有什么用呢?梅花就是梅花,命中注定,它永远成不了牡丹。
友人出生在农村,家境贫寒,上学、参军,退伍后摆过小摊,当过打工者,屡经挫折才开起了自己的建筑公司。当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时,不料他的婚姻陡生变故,如今的他,独自带着八岁的儿子生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有成,经济条件优越,即使带着个孩子,在婚恋市场上也是颇为抢手的,他却拒绝了不少主动求爱的女性。他说,为了多给儿子一点爱,为了内心的坚守,他愿意无怨无悔地孤独走下去。
“姐,不是每朵花都有成为牡丹的机遇。风雪袭来时,我还是选择做一朵梅花,拥有坚强的内心和直面严寒的勇气。为生活而拼搏,为快乐而活着,这样过一辈子,我觉得值了。”电话那头,友人用一贯乐观向上的语气对我说着。
挂了电话,我又一次注视着身边的一树树梅花。是的,每一种花都有存在的理由,开在阳春,就有享受和风煦日的条件;生在严冬,就得有挑战冰雪的风骨。无须羡慕,也不用自卑,正视自己,活出快乐的自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