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久美子的耳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本以为这声音一会儿就能消停,没想到断断续续的响声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隔壁房间也传来一阵骚动,因为房间隔音不好,这些动静久美子听得清清楚楚。
“叫医生来了吗?”隔壁房间的客人问道。听到这话,久美子大惊失色,连忙坐起身,穿上拖鞋,换上套装,鼓起勇气打开了门锁。她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一条缝儿,见好几个穿睡袍的客人朝四楼飞奔而去。
“真是吓死人了,突然听见这么大的响声!”“的确是枪声吧?”“肯定是!”“一定出人命了,不知道凶手逃到哪儿去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好奇。
突然,405号房间的门开了,一个服务员走了出来,捧着一个脸盆,里头满是血红的液体。一见到血,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究竟出什么事了?”“这个房间里的客人被人开枪打中了,是不是?”“人死了吗?”各种问题接踵而来。
服务员说:“请大家少安毋躁……非常抱歉,让各位担心了。开枪的人已经不见了。”
“中枪的是谁啊?男的还是女的?”“是位男客人。”“是哪儿的客人啊?”服务员被问得不耐烦了,只好说:“对不起,请大家让一让。”
毕竟他捧着满是血水的脸盆,大家自然让开了一条路。服务员快步走下了楼,这时上来了一名行政人员。
仍有人在问中枪者是谁,行政人员犹豫了一会儿,喃喃道:“住客名册上登记的是吉冈先生……”
听到这话,久美子脸色大变。那不是村尾课长吗?他就是用这个名字在前台登记的啊!
“旁边房间里住的是法国客人,大家要是再聚在这儿,恐怕他们会担心的,还是请大家回房间去吧!”
久美子差点儿喊出声来,原来一直紧闭房门的406号房间,住着自己在苔寺见到的那位法国夫人,还有她的丈夫!
行政人员指挥着疏散人群,久美子忽然注意到,一名高个子男人就走在她面前。他打开房门走进了房间,走廊灯照亮了他的侧脸,让久美子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她曾经见过的泷良精先生吗?而且,他就是那个半夜才入住在自己隔壁房间的客人。
伤者躺在床上,救护车赶来的年轻医护人员正在为他检查伤口。医生看了看满是鲜血的肩膀,转过身来说:“子弹是从右肩胛骨上方穿过去的。”
“没有生命危险吧?”一旁的警部补问。
“应该没事。”
伤者紧闭双眼不住地呻吟,鲜血染红了床单,房间里还有几处鲜血。一个靠垫掉在房间正中央,椅子下的地板上血迹斑斑,落地灯的旁边也有一摊鲜血。
伤者忍痛回答警方的问题。他称自己为吉冈,住在东京都港区芝二本2-4。枪击发生前,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凶手是谁。
在房间里调查的另一名警官走到警部补面前,展示了一颗子弹,还指了指发现子弹的位置。窗玻璃的破碎处、伤者所坐的椅子还有那堵墙壁的弹坑正好呈一条直线。也就是说,子弹贯穿了受害者肩胛骨上部后嵌进了墙壁。
接下来,伤者说明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和地址,希望警方能够替他向妻子保密,还想回东京再接受治疗。
警部补觉得此人一定有隐情,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他心里肯定有数。他老老实实地接受医护人员的救治,表情除了伤口带来的痛苦,还隐含另一种痛苦。
“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到医院去。”警部补说。伤者点了点头,他知道再反对也是徒劳,只好作罢。
(摘自《一个背叛日本的日本人》 松本清张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