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在整理欣怡日记。 　　瞧，亲热的祖孙俩。 　　在欣怡眼中，姥姥最慈祥。

　　题记：有时候，你会觉得，六一儿童节是成年人给自己发明的一个节日，纪念那已经逝去的童年以及被岁月风干的纯真和遗憾。

　　譬如冬雪（化名），她小时候不写日记，现在却为外孙女记日记；写的是“欣怡日记”，倾吐的却是自己童年的回忆。两代人的童年穿越时空交织，不单是忆苦思甜，更是一种朴实的纪念。

　　上周四晚，在西苑路与武汉路交叉口洛阳耐火厂小学家属院，冬雪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她是一个面容安详的妇人，63岁，退休前在学校教书，现在在家中含饴弄孙，乐享天年。

　　冬雪的外孙女程欣怡今年4岁半，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时有惊人语。童言无忌，弥足珍贵，把外孙女的如珠妙语记载下来，是冬雪的一种习惯。

　　1　不会说话与太会说话

　　“2010年冬，姥姥给小欣怡买了一块大大的烤红薯。3岁的小欣怡见了红薯，诗兴大发，才不过几秒钟的工夫，一段顺口溜脱口而出：‘大红薯，真好看，放到碗里变成饭。’”

　　——摘自“欣怡日记”

　　程欣怡口齿伶俐，语言能力超乎寻常，虽然家人并未刻意教她，她却跟着电视自学成材，能够大段大段地背诵《三字经》。

　　这种本事，冬雪自愧不如。她小时候嘴笨得很，好几岁了，不敢见生人，一见生人就紧张，连话都说不囫囵。

　　冬雪幼时跟着姥姥长大。她的姥爷早年去世，姥姥带着冬雪的母亲改嫁到嵩县杨岭村。没想到，她的母亲和她的姥姥一样婚姻多舛，也改嫁了。冬雪被姥姥接到身边，祖孙俩相依相伴。

　　坎坷的经历使得冬雪的内心封闭而敏感，很小的时候，她便懂得察言观色，做事小心翼翼，整日木讷寡言。

　　2　吃个馒头像过年

　　“2010年除夕，家里准备了许多过年的吃食，欣怡乱抓着吃，咬一口就扔到一边，像孙猴子进了蟠桃园。姥姥批评她浪费食物，她狡辩：‘我在找过年的感觉呢！’”

　　——摘自“欣怡日记”

　　杨岭村地处丘陵地区，交通闭塞，土地贫瘠。冬雪的姥姥裹了小脚，行动不利索，加之家境贫寒，上辈人又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书无用，冬雪9岁就辍了学，专门在家照顾姥姥。

　　她会推磨，会劈柴，每日到山野间拾柴火，步行几里路到山沟里挑水，回家来烧火做饭。说是做饭，其实不过是搅一锅黄面汤。早上黄面汤，晚上黄面汤，没有菜。想吃菜，就到地里去薅，黄花苗、麻子菜、地皮菜……野菜遍地都是，薅回来拌上一些面粉，烙成野菜饼，那便是美味。

　　秋天是冬雪最喜欢的季节，一到秋天，山间野地处处挂果，她就挎着篮子，到丘陵上去摘柿子，或去地里摘一捧豌豆、掰两个玉米棒子。生一堆火，把玉米棒子烤得焦黄喷香，捏着滚烫的棒子的两头，一边吹气一边吃，那难忘的味道至今仍刺激着冬雪的味蕾。

　　由于缺乏营养，冬雪和她的乡亲们个个面黄肌瘦，若是病了，就只能硬挺着或用土方儿治疗。槐树叶子清热去火，小肠火、喉咙疼，都可以拿它来对付。穷人生不起大病，冬雪的脚趾被重物砸中，趾甲掉了，血肉模糊，她只能强忍着。那时候，她想的是，若能吃个馒头就好了，吃个馒头，再疼也能挺过去。可馒头是富人家吃的，穷人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3　书非“偷”不能读也

　　“2011年春，旁人问欣怡她的姥姥几岁，3岁半的欣怡摇头晃脑地说：‘我的姥姥3岁半，来自北京幼儿园。’”

　　——摘自“欣怡日记”

　　趾甲会再长，日子不好熬。姥姥身体不好，没心思跟冬雪说话；冬雪性情内敛，也不曾结交什么玩伴。她也没有玩具，同村的男孩子玩皂角子，她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男孩们把玩腻的皂角子搁在窗台上，她光看不敢动，直到人家发话“拿去耍吧”，才敢走上前去摸上一摸。

　　秋天的玉米长得比人还高，冬天的寒风在山间呜咽悲鸣，冬雪挑着水桶独来独往，寂寞非常。

　　有一天，她去找母亲，透过窗棂，见继父的桌上有一本书。冬雪上过几年小学，认得书皮上那3个字：“岳飞传”。房门锁着，但窗棂断了一根，刚好能伸进去一只小手。冬雪见四处无人，飞速地将手伸进去，卷起书抽出来藏在怀里，一路小跑回了姥姥家。

　　阴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她就坐在屋檐下，像啃骨头一样“啃”完了这本《岳飞传》。姥姥家没有字典，碰到不认识的字，她就连猜带蒙。“玉兔东升”，玉兔咋会东升呢？抬头一琢磨，哦，月亮里有嫦娥和玉兔，那玉兔应该是指月亮喽。“岳飞道”、“秦桧道”，“道”是什么意思呢？“道”的后面连着某人说的话，这“道”莫非等同于“说”？每猜出一处，她的心中就快慰不已，比玩皂角子欣喜百倍。

　　几个月后，《岳飞传》被她“啃”完了，她把它悄悄放回原处，顺手再“偷”另一本书。继父甚是纳闷，边收拾桌子边嘀咕：“你说见鬼不见鬼，那书好好放着就丢了，丢了几个月又回来了。”

　　在那特殊的年代里，书成了冬雪的知己。但凡村里谁家有书，她一定想尽办法去借。中国古典四大名著里，她最喜欢《西游记》和《红楼梦》。

　　冬雪的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想让女儿复学。冬雪和姥姥在地里弯着腰干农活，她母亲跺着脚在边上吆喝：“走嘛！走嘛！”冬雪偷偷瞥了一眼姥姥，姥姥面无表情；冬雪再看看母亲，母亲满脸焦灼。她就拍拍手上的土，跟着母亲走了。

　　后来，冬雪考上了县里的中学。“全乡只考上7个人，我是其中的一个。我没有玩具，也没有朋友，只能看书学习，自然考得好。”回忆过去，冬雪欷歔不已。

　　4　隔辈儿总是亲

　　“2011年8月18日，姥姥买了许多零食，带欣怡到足球场去玩。她吃饱喝足，坐在看台上东张西望，说：‘我真幸福啊，姥姥，祝您健康！’”

　　——摘自“欣怡日记”

　　冬雪的姥姥虽然观念陈旧，不支持冬雪上学，却很疼外孙女。和姥姥在一起的那几年，她们住草房，盖一床破被睡觉。到了下雪天，天寒地冻，冬雪总偎到姥姥的怀里取暖。

　　姥姥会纺花织布，冬雪的衣裳都是姥姥一针一线缝制的。一件衣服要穿好些年，补丁摞补丁，膝盖、肘尖处都被磨得发亮。整个冬天，冬雪只穿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没有换洗的衣服，鼻涕、污渍都糊在衣服上，脏兮兮的。姥姥从来不曾打骂过冬雪，老人心疼外孙女，怜她年幼懂事，吃饭总把稠的留给她。精神好的时候，姥姥就搂着她讲过去的故事。

　　这一切，跟冬雪为小欣怡所做的何其相似。她给小欣怡买玩具、零食和花裙子，竭尽所能，满足外孙女的所有愿望。她自己的姥姥虽然没有钱，不能给她买花戴，甚至无力供她上学，却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了冬雪无尽的慈爱。

　　冬雪的姥姥早已仙逝。冬雪高中毕业后，当了一名人民教师，后来嫁人生子，举家迁到洛阳。苦日子一去不返，幸福代代延续。小欣怡的童年无忧无虑，冬雪喜欢看她在众人面前“露能”，为她而自豪。冬雪惯于向众人展示她为外孙女所记的日记，更不掩饰她对自个儿童年的追忆。

　　六一儿童节马上到了，她要祝外孙女儿童节快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也想对我的姥姥说一句‘祝您健康’！”她说。

　　对于冬雪而言，两代人的童年穿越时空交织，不单是忆苦思甜，更是一种朴实的纪念。

　　每个人都有故事，再平凡的人，也有自己难忘的故事。您在生活中经历的那些悲欢离合，那些喜怒哀乐，那些尴尬伤怀，那些有趣的、感人的、曲折的、温馨的故事，是我们想要倾听的旋律。如果您愿意，请讲给我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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