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农村来到县城读书后,兴奋的心情没持续多久,一种失落感便悄然而生。我发现所处的环境彻底改变了,在这里,周围的同学都有很强的优越感,不论从穿着打扮还是从言谈举止上,都让我相形见绌。
在学习方面,我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曾经让我引以为傲的英语,我的发音却是那样蹩脚,在课堂上经常会引起大家的哄笑。
慢慢地,我开始沉默,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自卑感随之而来。虽然我通过自我调整,心态和学习成绩一度好转,但没撑多长时间,我就感觉自己还是战胜不了自卑。我不敢将这一情况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忧。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着急。
熬到高二下学期,我的自卑感更厉害了,我作出了一个让老师和同学惊讶的决定——退学。我一心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只为逃避。
还没等学校给出明确的答复,我就偷偷地联系了远在上海打工的表哥,据说他那里在招聘建筑工人,除去吃喝每个月可以挣700元。我误以为赚钱很容易,既然这样,何苦还要上学呢?于是,我瞒着父母,连夜坐车赶到了上海。
父母和老师知道我偷偷跑到上海打工后,先后给我来电话劝我回学校读书,我却一意孤行,辜负了他们的良苦用心。
在上海打工时,我发现现实和理想相差甚远。干的活很累,吃住条件很差,睡的还是大通铺,在天气还未变暖的二三月份,有时我在阴雨连绵中扛钢筋、水泥,又冷又潮,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家常便饭。对于像我这样瘦弱的学生来说,苦累简直无法言说,我只能死扛着,每天都盼着早些收工,回去倒头就睡。
我干了一个多月的建筑工之后,觉得自己实在坚持不住了,这种体力活不是我能承受的,于是,我找到一家保洁公司,做擦洗玻璃的工作。
这次的工作经历让我彻底觉悟了。
那天,我和一位师傅负责一栋八层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清洗工作。虽然我有些紧张,但想到既然出来打工没有不冒险的,同时也很想体验一下“蜘蛛侠”的生活,我便忍了。
开始工作前,师傅仔细叮嘱我注意事项和擦洗标准,然后帮我绑好安全带让我试降一次,我按他说的慢慢移过楼沿坐在座板上,感觉非常紧张。师傅就紧紧握住我的一只手,告诉我怎么慢慢松绳子往下降。我不敢往下看,下坠的感觉让人浑身起毛,好在第一次试降成功,但我后背上还是出了不少汗。
第二次试降我就沉稳多了,安装好工具,我随着师傅开始慢慢擦洗玻璃幕墙。就在我准备往下降一点的时候,由于操作不当,我突然下坠,感到极度恐惧,下意识地抓住绳子,头脑里一片空白,然后瞬间想到了母亲……
所幸我没有摔下去,下坠到二楼时,系在身上的安全绳发挥了作用,救了我。当时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今天回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在命悬一线时,我才充分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种强烈的漂泊感和不安全感充斥了我的内心,不知道这打工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我该何去何从。这时候有个声音告诉我,上清华、北大试试!
第二天,我匆忙收拾好行装,离开上海回到了家里,在得到了家人和学校的宽容后,我怀着梦想和希望再次走进了课堂。
这次,我知道打工改变不了我的命运,虽然多走了一些弯路,但我会把梦想一直藏在心里,当我把自己的内心磨炼得足够强大的时候,希望自然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摘自《站着上北大》 甘相伟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