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葫芦园
在我们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一片神秘的绿洲。顺着狭窄的楼梯爬上顶楼,你会看到那儿有一道铁门,门口悬着两个葫芦,一对老夫妻会来给你开门。你要进到他们家中,从阳台上的窗户钻出去,攀着梯子爬上房顶,就能看到那片绿洲了。
这个城市大部分的楼顶都裸露着,反射着夏日酷热的光;这个地方却种满了葡萄、油麦菜、丝瓜、葫芦等,生机盎然,满目绿意。这里最多的是葫芦,绿油油的葫芦藤遮天蔽日,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那场景就像动画片《葫芦兄弟》中的那样。
可是“葫芦娃”有了,“葫芦爷爷”在哪里呢?
这是7楼的房顶!楼下没有通往房顶的楼梯,是谁隔空往房顶上运土?是谁播种、施肥,建起了这片绿洲?
哦,这是涧西区武汉路与景华路交叉口一个小区里的真实景象。那对老夫妻会告诉你,绿洲是尔戈的私人领地,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创造的。
奇迹是这样诞生的
尔戈就是那对老夫妻中的夫君,7楼的户主。他今年58岁,肩宽腿长,一身短打扮,配一副墨镜,走路像踩在钢丝网上,灵活矫健,一看就是体育高手。
“我喜欢运动,篮球、网球、游泳都不在话下。”尔戈声如洪钟,爽朗豁达。尔戈是化名,他不愿透露真名,我们只知道,过去他在涧西某大厂当干部,退休后和老伴儿隐居闹市。
尔戈不喜应酬,爱窝在家里琢磨事儿:顶楼夏热冬冷,给房顶加个隔热层咋样?他要在房顶上建一个菜园。他老伴儿初听这话,以为他痴人说梦。他们住的是老房子,顶楼是封闭的,不像现在的单元房,有扇门直通房顶。没门咋运土?咋浇水?莫非你是猴子不成?
这难不倒身手敏捷的尔戈。他把阳台的防盗窗钻了一个洞,只容一人上下,然后架个梯子,通往房顶。土是从周边各个建筑工地搜集来的,他拎一个口袋,这儿弄一捧,那儿弄一捧,然后扛上房顶,弄了一两年,积少成多,攒够了覆盖房顶的土。
他又买了一根长管子,将自来水引上房顶,又建了蓄水池,播种、浇水、施肥,眼看着种子发芽、成长、挂果。奇迹就这样诞生了。
他把人家丢弃的垃圾桶捡回来,改造成种葱的盆,又在葫芦架上,用电缆线、铁丝和旧椅子做了一个秋千。
邻居们去菜市场买菜,尔戈忙着在菜园里摘菜,自家吃不完,还送给亲戚朋友一些。傍晚,他给植物浇完水,就坐在秋千上抽根烟,心满意足地审视着自己创造的这片菜园。
躺着画画的“鲁智深”
这是水泥丛林中的童话。遗憾的是,尔戈的老伴儿从未上去瞧过——她不敢爬出窗户,
尔戈就把葫芦摘下来给老伴儿看,他说:“你看,这是我种的。”老伴儿说:“要这么多葫芦有什么用?总不能都剖开当水瓢吧!”
尔戈心念一动,拿起烙铁,在葫芦上烙了几个字,平凡的葫芦立刻变得不平凡了。老伴儿捧着葫芦左右一端详,乐了:“这样不错!”
尔戈上网查了查,见有人往葫芦上烙画,便也效仿。他没学过美术,却有绘画天分:先用铅笔在葫芦上勾勒线条,打好“底稿”,然后用烙铁烙出纹路,再用颜料描绘图案,最后上一层保护漆,使画面不至于晕染、发霉。
他长得五大三粗,捏着烙铁作画,犹如鲁智深对着镜子画眉,别具一种矛盾的幽默感。烙呀烙就烙上了瘾,尔戈不光在葫芦上烙,也在蛋壳上烙。他用注射器抽出鸭蛋中的蛋液,然后在蛋壳上烙画。
后来他干脆玩起了鸵鸟蛋。鸵鸟蛋不常见啊,尔戈有办法,郑州不是有个鸵鸟园吗?他跑到郑州,在鸵鸟园买了六七十个鸵鸟蛋壳——鸵鸟蛋100元一个,鸵鸟蛋壳便宜点儿,50元一个。
他烙画成魔,白天烙,晚上也烙。坐久了腰疼,他就躺在摇椅上,跷着二郎腿烙。
没事儿别来俺家串门
尔戈好读诗书,有文化根底,有无边创意,所以烙铁下的题材十分丰富:五福拜寿、牧童吹笛、龙凤呈祥,甚至老子讲道都入了他的烙画。这些画层次清晰,栩栩如生,有杨柳青木版年画的古拙娇憨情致,有古典诙谐的中国风韵。
他的侄女是美校高材生,见了这些画,大感惊讶,死活不相信这是尔戈所作。尔戈对此的解释是:“顿悟可心静,心静能成事。”
他自信到近乎自负地说:“我这里最次的葫芦烙画也比街上卖的好,因为我这都是孤品:葫芦长成这模样是孤品,因材作画也是孤品。”
他把自己定位成民间艺人,深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年三四百个葫芦烙画,皆慷慨赠人,自己没剩几个。
可是他的家很少让人进。“送一个给人,人家很高兴;要让他进了门,他就两眼放光,左挑右选,恨不得把所有的葫芦、蛋壳都席卷了去!”尔戈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家中摆满了精美的葫芦画、蛋壳画,连我这跟他不熟的人都生了贪欲,想要这个,想要那个,何况熟人?
可是对于真正喜欢这些烙画的朋友,尔戈是极为大方的。他认为,东西送给懂得其价值的人乃是善事。“人活着,往小了说,得活得有意思;往大了说,得活得有意义。”这是尔戈的人生感言,也是他的人生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