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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4版:三彩风·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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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故乡
走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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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 10 月 10 日 星期    【打印】  
夕花朝拾>>>
消失的故乡
□白云
村外的河里早就没了鱼,抓泥鳅这码事,只深深地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时隔多年,我终于明白作家所写的高一脚浅一脚,并不是腿脚残疾。这源自他们小时候的农村生活,没有马路,下雨冲刷的千沟万壑再被车轱辘碾几下,干了就是高低不平,走上去就是上下起伏。

    这些都不足以阻止想念。

    记忆里,村子的夜晚总是伴随着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柴草味。一缕缕飞天。鸡叫,马叫,小孩子叫,赶回家的大牲口得意地晃着脖子下的铜铃。

    猪圈就在房前屋后,它们长得再难看,也能住上单间。吃什么都很香,吃饱了倒头就睡,它们丝毫不介意,生来就是为了长膘,长膘就是为了被杀。马和牛住在院子里,即使整个夏天招来再多的苍蝇,也没人觉得它们多余,能力决定着家庭地位,这毋庸置疑。

    村里的水坑,是透亮的,鸭子喜欢那儿,鹅也留恋,坑底能看到它们不小心丢下的蛋,一个猛子扎进去,就能捞起来。夏夜的水坑边,挤满了消暑的人,小孩子被揪着耳朵丢进去,涮涮一天的汗碱。

    雨后的水坑,水涨了,有点月色就能泛起亮波。搬个板凳坐在坑边,黑漆漆的夜里听蛙叫,听虫鸣,还有好事儿的狗来点混音,乱了时差的知了,偶尔响起的脚步声,音乐会从不缺角色。

    金灿灿的麦子、黄澄澄的豆子,从地里一镰刀一镰刀收下来,用牛车慢吞吞地运回麦场,将它们肆意地摊在那里,再用大木杈翻一翻晾一晾。我真的想过,为什么我不是小音乐家杨科,听不到风吹过木杈的韵律,只想着这太阳为什么这么毒呢?

    村西的张家轧豆油,豆子是全村人家种的。村东的马家轧面条,供的是全村人家吃的。大集上有卖镰刀和钩犁的,还有村民吃不完的瓜果蔬菜,那时候我总以为,世界就是村子那么大,这就是我的地球。

    十年过去了。

    轰鸣着的摩托车在村子里乱窜,黄头发的半大小子都觉得自己是陈浩南,面无表情又眼神冷酷,音箱装在车屁股上,唱着歌还冒着烟。

    小学校还是用大钟打点,孩子却越来越少了。除了少数顶尖的学生,其余的初中没毕业就都进了附近的工厂。山寨手机闪烁着七彩的灯,在青年的裤袋里按照节奏轮流转换,劲爆的音乐喷薄而出,每个人就是一家流动的CD店。

    早年的供销社,招牌的漆都掉了。小时候我那么想长得再高一些,就可以看到水泥柜台后头的兰花豆和水果糖。取而代之的是遍布村里的小卖店,大多卖康师傅方便面和旺仔牛奶,没有生产日期和厂家的火腿肠,打开不冒气的可乐。

    水坑早就没了,原来的地方盖起了大瓦房,红砖红瓦,雕梁斗拱,村里没了雨后排水的沟渠,逢雨必淹。

    麻将声从村东到村西,小孩子还在奶奶怀里时就认识了条、饼、万。饭后叼着烟四处溜达的人,都是在找局,连应声你的招呼都心不在焉。

    养猪养牛真的是上世纪的事了,手扶拖拉机都得是纯粹的庄家人才会置办,大多数农家选择农忙的时候租赁高大的组合机器,轰隆隆几天,不管是玉米还是麦子,齐刷刷放倒便喷出粮食,总之这不是变形金刚。

    自留地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种点瓜果蔬菜、解决厨房问题的地方,如今这个词都进了博物馆。买根葱都要去赶集有点夸张,但是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基本都需要专门的种植户来供给,这已经是无法回避的事实。庄稼人不种菜,多少也有点怪。

    村办工厂流出来的水,是彩色的,流经的土壤,比核弹炸过还斩草除根。村外的河里早就没了鱼,抓泥鳅这码事,只深深地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在发小家的葡萄园,我刚伸手要摘一串,她喊住我,别动,这边喷了农药,最外侧那行是自家吃的,没药。我的手伸在半空,为我之前吃的所有所有的水果,突然觉得肚子痛。

    夜色降临,我再也找不到勺子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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