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莫言获得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成为打破“诺贝尔奖与中国无缘”这一“魔咒”的第一国人,是因侥幸还是凭借实力?该怎样看待莫言获奖一事?对莫言的作品又该作何评价?日前,本报约请洛阳四位作家、学者,围绕这一热点话题畅谈各自的看法。
——编者
对人的尊重和体贴是作家的仁者襟怀
叶鹏
(原洛阳市作家协会主席,现洛阳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名作家、学者)
莫言的小说,以浓烈的乡土乡情迎人。故乡,是作家钟情的题材、灵感的摇篮。在当代文学中,孙犁的冀中平原、峻青的胶东半岛、柳青的秦川大地、李凖的黄河之滨为文学领地带来了独特的乡土风情。莫言的小说,想象奇丽,妙笔生花,把梦幻景象与现实生活融为一体,为读者徐徐展开了一幅风俗长卷,为世人奉献了一份情深意长、风貌永存的历史记忆。
莫言认为,他的获奖,是“文学的力量打动了评委”。文学是人学,文学的力量就是对人的尊重、关怀和热爱。莫言的作品描绘家乡百姓百年来在暴政施虐下生存的艰辛,处处表达作家为百姓解难、为百姓祝福的慈悲胸怀,表现了作家的精神力量和道德勇气。
曾记得几年前,莫言来洛阳访问,我们有过一次有关文学的交谈。当时,讲到胡风冤案,讲到我的老师贾植芳先生和我的同学施昌东。施昌东被捕时,我正好与他在一起,当时,公安人员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急速地拷在他的手上。“这时,我又看到来人掏出一块手帕,严严地盖住了这副手铐。这是一块绣花的绢帕,白底红花,秀丽而妩媚。”我曾在一篇散文《一块花手帕》中,记叙了这个细节。没想到,这个细节竟令莫言无比感动,他连声说:这个细节太好了,作家很难构思得出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莫言对这个细节的钟情,恰恰表达了他的文学理念和人生追求。文学,要不诬不饰,珍重生活的原貌,更要关注对人的尊重。我们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让任意侮辱摧残人格的行为,永远离开我们的生活。文学,就是为了让世人把“人”字写得清白、写得磊落、写得端正!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赵跟喜
(原千唐志斋博物馆馆长,作家、学者)
莫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实至名归。这个奖是属于莫言的,也是属于中国的,属于东方文化的。
最早读到莫言的作品是在20世纪80年代,《透明的红萝卜》和《红高粱家族》是莫言的成名作。因为我和莫言是山东老乡,莫言作品中的乡土气息使我对莫言的作品有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父亲给我讲过的山东老家的红高粱的故事,和莫言小说中的许多情节契合在一起,生动而鲜活。读莫言的小说,恍若在胶东的高粱地里穿行,神秘而亲切。
有人说过,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莫言小说的最大特点,就是乡土题材、乡土故事、乡土气息。那些小说人物的脊背与土地是一样的颜色,他们的灵魂在光明和黑暗中游走,他们的语言幽默、魔幻、深邃、机智,包含着土地的味道。这种味道是东方独有的,是五千年文明土地上生生不息的花朵。
对莫言小说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语言特点,瑰丽,奇谲,对阅读视觉产生强烈的冲击。他回避白描手法,将梦幻与现实相融合,对中国农村的土地和人物、对人物经历的时代作了深刻而尖锐的描绘和剖析。莫言和中国的许多文人一样,有解不开的土地情结,他通过爱与怨的诉说,以山东高密为原点,向世界揭示了一幅壮阔的生命画卷,让世界更深地了解了东方,了解了中国,了解了中国文化的过去和现在。
莫言获奖是世界文坛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一种认可
梅意辛
(洛阳市作家协会主席,《牡丹》文学杂志主编,作家)
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界可以说是佳作频出,奇峰迭现。和莫言同时代具有问鼎诺奖实力的中国作家大有人在,但在莫言之前,没有一个中国本土作家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西方对东方中国文化习惯性的漠视,以至于很少有翻译成西方文字的中国文学作品被推荐到诺奖评委们面前。改革开放30年后,这种情况有所改观,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和中国文化的全球性渗透,是翻译家和诺奖评委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据说诺奖揭晓前莫言的作品集英文版发行量超过了3万册,西班牙文版在只有4000多万人的西班牙就发行了近2000册,这在欧洲已经是很大的发行量了。
莫言获奖是世界文坛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一种认可,虽然这种认可来得稍晚了一点儿,但基本上和中国经济、科技、文化对世界不断增强的影响力同步。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我对莫言获奖很高兴也很淡定,因为我觉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中国走向世界巅峰状态所面临的为数不多的壁垒之一,且有点形同虚设,被莫言攻克或者被其他中国作家攻克是必然的事情,或早或晚而已。莫言最初的写作动力来自拉美文学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作品《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等都极具中国民族特色又是典型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国作家群体中真能悟出魔幻现实主义真谛并付诸写作实践的并不多,从这方面讲莫言有点儿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味道。我想,今后在中小学生中普及莫言的小说要做很多的工作。
壁垒一旦被攻克就会被踏成坦途,自莫言之后,获世界级的文学奖项对中国本土作家来说并非难事,只要我们坚持我们的中国特色,只要我们不懈努力和勇敢进取。
把民族牌打到底
刘建超
(洛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
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意义,我认为至少是西方国家对中国文学的关注和认可,可以重新唤起中国人在焦虑烦躁的经济现实中对文学的热爱和追捧,尽管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但是有总比没有要好。
我与作家莫言有几次接触,但无深交。不过,莫言的长相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我从小就在书本里看到过孔子那张温和木讷又充满智慧的脸,莫言与孔子一样都是山东人,我戏称他也长了一张典型的民族脸。有着一张民族脸的莫言,笔下的文字洋溢着民族的厚重和底蕴,他热爱乡土,作品中人物、语言、事件等都取自乡土。当然乡土也不是永远写不尽的,作家要不断地写乡土就要对乡土的变化了如指掌,深入了解乡土的气质。莫言著有一大批作品,《檀香刑》、《生死疲劳》、《丰乳肥臀》、《红高粱家族》等,著作等身也带来了很多责骂声,他都能坦然处之。他曾送给朋友一幅用左手写的字,说左手写出的字不做作,干净,那幅字也说明了莫言具有一颗平常心。
我们常说一句话,越是民族的东西越是世界的,中国的唐诗宋词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印证了,莫言的获奖只是把这个印证更强调了一下而已。有人曾经炮轰中国文坛成为一个垃圾场,因为主流作家都处于衰退期,衰退是每个作家都会面临的问题。中国文坛的后继力量薄弱,尽管他们有些人市场号召力很强,但是市场的胜利并非文学的胜利。我认为莫言获奖的意义并不重要,如果能通过莫言获奖而带动大众尤其是青少年对文学的更多参与与阅读,让中国人的文学素质有质与量的飞跃,那这个奖的意义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