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雅琦

    岳父鳏居多年，很想讨个老伴。他不好明说，便处处找碴儿，不是嫌饭硬，就是怪菜咸，把排班侍候他的儿女们骂了个遍。街坊谢姨闻声赶来劝说，他立马乖得像个孩子，笑出一脸菊花。

    谢姨退休前是一家国企的统计，也是个孀居老人。

    一个喜欢发火，一个爱好劝架，一来二去，谢姨就“接管”了我们家老爷子，成了我们6个女婿的岳母。按说，这段“黄昏恋”也不错，让我们做儿女的省了多少心啊！可我们就是在感情上一时转不过弯儿，嘴硬，咋也叫不出那一声“妈”来，整天“谢姨”、“谢姨”地挂在嘴上，气得老岳父吹胡子骂街：“这帮王八羔子，也真是，你妈哪点儿不好！？”

    有些事情光靠骂街是解决不了的。老爷子一通责骂之后，儿女们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即便回去，也像火燎腚似的，扔下东西就走。偶尔给岳母缠住多说几句话的，也是忙不迭地说：“谢姨妈请留步，我们走啦！”喊得勉强，叫得做作，好不容易说出个“妈”字，还跟老太太玩儿“语法”，气得老岳父又要开骂。岳母急忙阻拦说：“别难为孩子们了，叫啥都成啊！这不，仨字里面有一个‘妈’了，不错！已经完成了33.33%。”

    岳母嘴上说不在乎，可心里放不下。她整天忙得团团转，今天帮二姑娘家的孩子打毛衣，明天替小姑娘家做十字绣，后天又给三姑娘家孩子赶做棉裤……岳父有6个女儿，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还别说，岳母这盆火真把我们这帮儿女给烘热了，竟然有一半以上的妹子及妹夫亲切地叫了“妈”，把“谢姨”两个字给悄悄地删掉了。这一变化，喜得老岳母整天脸上漾着幸福的波纹。

    忙完家务，老岳母有时候会摸出个日记本，写写画画，神神秘秘的。她的举动，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有一天，趁她不在家，我偷偷摸出那个小本子翻看，就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数字和各种符号： # 91.66%，&1963-5-24，￥48%……我像读“天书”，越看越糊涂。晚上入睡前，我把我的发现说给妻子听，并推测这老太太可能有什么企图，好像是正在完成一项什么“工程”，建议大家最好留点儿神。妻子嗔怒道：“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阴险好不好？”

    说话周末就到了，岳母的电话也到了：“老大女婿，今天回家吃饺子啊！”

    当我们一家人赶到岳父家时，岳母已将饺子下了锅。她絮絮叨叨地说：“老大女婿，今天是你五十岁生日。知道你不吃肉，特地给你包了50个素馅儿饺子。你先吃，快！趁热。”

    我一时不知所措，脱口而出：“妈呀！我忘得死死的了。”岳母猛地转身问我：“老大女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脸一红说：“我说，谢……谢……谢谢我的好妈妈！”岳母呆住了，久久地望着我，眼含热泪说：“天哪！我终于实现了百分之百。”这时，我忽然明白了岳母小本子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和符号代表什么：“#”"表示开口，“91.66%”代表“叫妈率”。你看，岳父6个女儿、6个女婿，就我一个没叫过“妈”，可不是差8.33%咋地。

    过一会儿，岳母觉得有点儿失态，忙抹着眼说：“你瞧我，让老大女婿见笑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