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讲到日本人来信引起疑云，本期介绍“我”不得已接手调查此事。

    药来问道：“难道匿名信里说，木户加奈要归还中国的那尊佛头是假的？”

    刘局苦笑道：“不错。”

    在座的人顿时哑然。刘局愤愤不平地说：“最可恨的是，那封匿名信藏头藏尾，根本不说明白。现在这个归还仪式的风已经吹出去了，有好几位领导都要参加。匿名信一到，已成骑虎难下。取消归还仪式不行，会在国际上造成不良影响；如果木户加奈要归还的佛头是假的，有损国家声望。所以上头已经下了命令，无论如何要在归还仪式之前搞清楚。”

    药来问：“归还仪式定在何时？”刘局说：“一个月以后。”

    刘局对我说：“小许，我找你出来，是希望你能够帮忙查清此事。”

    我明白了刘局的意思。这一场宴会，刘局先为许家回归五脉张目，迫使黄克武说出往事，引我下决心，再抛出佛头一事，让我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真是煞费苦心。刘局这么费力把我扯进来，到底为了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黄克武先不干了：“鉴定个佛头而已，有什么难的！我们黄字门的人足可以胜任，何必假手于外人？”他指着黄烟烟说：“别说别人，她就比这个野小子强。”

    金石本是白字门的领域，许家被驱出五脉以后，这一行当被黄字门接手。刘局让我来鉴定佛头，等于越俎代庖，动摇了黄字门的权威。我若是顺利完成任务，许家就可以回归五脉，对黄字门更不利。

    面对质问，刘局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您的人真可以胜任，也就不必去偷小许的那本《素鼎录》了。”此言一出，每个人都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我吓了一跳。下午我那儿才被盗，这会儿刘局就知道真相了？看来方震早知道实情，没告诉我而已。这些人做事，都一个德性，吞吞吐吐、藏着掖着，没一点痛快劲儿。

    黄克武回头低声问了黄烟烟一句，皱起眉头道：“玉佛头事关五脉，你找外人插手，理由何在？”他的调门儿比刚才低了不少，看来是被刘局戳住了软肋。

    刘局解释道：“玉佛头这件事太敏感，如果五脉一动，藏古界的其他人也会听到风声，到时候佛头没还回来，就会闹得沸沸扬扬，上头可就被动了。小许是白字门的后人，严格来说不算外人，他平时又不混藏古界主流，由他出面最合适不过。”

    说到这里，他把黄克武的酒杯扶起来，重新斟满，恭恭敬敬地递过去：“您不是一直想考验一下小许吗？这次玉佛头的真伪之辨，正好看看他的能力。若他把事情办砸了，别说您，我都不会让他进门。”

    如果我把事情办好了会怎么样，刘局没说，也不用说，给黄克武留个台阶。

    黄克武犹豫了一下：“我黄字门荣辱事小，五脉佛头事大。他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烟烟跟着他。”然后他对自己孙女贴耳说了一句。

    黄烟烟听完吩咐，走到我跟前，双手开始解衣扣。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两步。黄烟烟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双手从敞开的衣襟里拿出一个挂饰，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我。原来人家的挂饰是藏在衣服里的，解开扣子是为了方便拿出来，我差点儿会错意了。

    她递给我的这东西，是个小巧的青铜环，上头用一根红绳穿着，看形制是个古物。我拿在手里，隐隐感觉到一阵温热，不用问，肯定是姑娘家贴身的温度。

    黄克武道：“这东西赔给你，够了吗？”我听出来了，他不甘心，还要考我一考。这东西一定有故事，我要是看不出所以然，傻乎乎地收下，就会中计。

    （摘自《古董局中局》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