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若冰水,月如一枚果冻,浮在水中,淡淡的,有薄荷的清凉。
坐在床头,翻开《红楼梦》,心就沉迷于那个繁华香艳的世界。读到众姐妹吟菊花诗那一节,忽然想到,此时已是深秋,可这平凡的小城,却没有赏菊的去处。在钢筋水泥堆砌的空间,哪里可寻觅篱外槛边处处秋的景致?
床灯笼罩着一团橙色的暖,我在温暖的光影里,拥被独坐,想起老家,那南方的小院。春节刚过,一进大门,一株樱桃,满树的花喷火蒸霞般,热闹着春天。青青的石板路,两旁是绿绿的蔬菜,东有一棵桃树,西有一株李子。母亲最爱花,经常在院子里浇花伺草。那堆粉砌玉的芍药、娇艳欲滴的月季、团香拢雪的栀子、扑胭抹脂的夹竹桃,都是母亲亲手所植。它们曾那样安静,却又那么热闹,一季一季,美丽着小院,美丽着母亲的心。
最是石栏外,那一株金菊,在百花凋谢、落叶飘飞之时,任凭露凝霜重,在清风里激情舞蹈。我常常惊异于它纤巧的花瓣,那样繁复,却又不失柔美,舒展出优雅的姿势,散发着绝世独立的风韵。遥想当年,飞燕飘逸的舞姿,也若这般灵动轻盈吧。
我离家一晃十年,想来竟有恍若隔世的痛。十年里,我四处漂泊,在岁月磨砺中,像一朵傲霜的秋菊,坚韧地走着每一步。而那南方的小院,却时常牵动我的心,多少夜晚,梦回小院,泪水一次次湿了枕。而母亲,发若雪,皱纹刻碎了容颜。多少次打点行装,想回故园,却一次次地有“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苦痛。直待匆匆出门,依然被“近乡情更怯”的那种情绪折磨,回乡的脚步总是踟蹰而凝重。
此时窗外,夜色阑珊,我在酣浓的夜里,思念那一瓣菊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