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绘图 雅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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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磊子是那种很老很老的朋友,就是那种一起做好事,一起闯祸,一起受表扬,一起挨批评,手牵手一起长大的朋友。
长大后,童年的许多事我已经遗忘了,但有一个细节,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每一次外出时,磊子总是站在我右侧。小时候我只是一门心思玩耍,从来没想到要问磊子原因,长大了问他,磊子只是很简单地说:“保护你。”再也没有第二句话,下次出去他仍站在我右侧。
磊子能写一手漂亮文章,所以初二就成了学生会的宣传部长,统领着一群“学哥学姐”。开始时当然有压力,可是当第一期精美的校刊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终于心服口服了。只有我知道,磊子是如何在酷热的天气里伏在桌上几个小时校对文稿,又是如何为省下几元钱的印刷费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打印社。
虽然我和磊子在同一座城市,但我们不常见面,也不常通电话,一直都是书信联络。我一向懒于动笔,有时几个月才给磊子写一封短信。磊子却从来没责怪过我的懒惰,就像小时候不曾因为我抢他的玩具而生气一样。每个月,我都能收到磊子的信。
我上初三那年,磊子因为身体欠佳在他江南的外婆家休养,依然不停地给我写信、寄复习资料。那时,我给他写过几封信,谈到我面对升学与成长的双重压力。磊子总是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回信,不讲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诉我他在远方握着我的手,一直在我的右侧支持我。每次读磊子的信,我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中考那天早晨,我刚走出家门,穿着白色T恤的磊子竟奇迹般地站在我面前,仿佛一道阳光照亮我的心。他笑了笑:“我为你的中考回来了。”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磊子是个出色却寡言的男孩,他从来没对我说过“我是你永远的朋友”之类的话。写信时磊子的署名也很简单,是没有任何定语的“磊子”两个字,看上去清爽大方。每年我过生日,磊子都会送我一束野外采来的带着清香的星星草,我们在一起温习一首童年经常唱起的歌谣,于是我的每个生日都因为磊子、歌谣和星星草的加入变得清新而美好。
上天似乎对磊子的出色妒忌了,他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跌倒在篮球场上,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决定截去磊子的一条腿。我母亲在一旁安慰着哭得昏天黑地的磊子的母亲,我则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到了磊子盈满泪水的眼睛。我突然想通了磊子为什么要站在我的右侧,因为我可以用我有力的右手握紧他的左手,而他可以用他有力的右手去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这大概就是磊子所谓的“保护”我吧。不知为什么,看着磊子的双眼,我忽然就开了窍。
磊子手术后的一天,我一个人骑了两个多小时的单车去看他,我手中那束山茶花在11月的冬日里分外耀眼。
磊子看见我很高兴,他指着床头的一堆补品要我帮他“消灭”。当他看见我手中的花时,情绪低落了,他说他又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能站在我右侧,但现在不能了……我走到磊子的左侧,握住他的右手,对他说:“你还在我的右侧,你还是磊子。”磊子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笑了:“我还是你右侧的磊子,真好!”
我想,磊子在我的右侧已经站得太久了,这次该轮到我为他遮一程风雨了……